此刻身体的灵力紊乱之痛,都被林凤瑶生生压了下去。
宴席还在继续,但某些和谐已荡然无存。
林凤瑶被自己的小姐妹们围绕着,张芸儿等人待她依然亲密无间,但她却还是如坐针毡,强颜欢笑。
林景明之前被大哥警告了,再不敢发一言。
林宸宇面色沉静,只是偶尔看向林清辞的目光,更加深沉难辨。
林清辞则依旧安静地坐在末位,没人在意她脸上的红肿,她自己也不在意。
这点痛根本微不足道。
她不在乎,她也没走。
因为她只要坐在这里,就等同于不停地显示刚刚发生的事。
换句话说,只要她坐在这里,她就能不停打林凤瑶的脸。
所以林凤瑶才会越发坐立难安。
林凤瑶在司夜白面前经营多年的温婉才女人设,今日被她自己一巴掌,打得四分五裂。
这很好。
满堂宾客都是见证。
她要花多少心思,才能把今天碎掉的东西拼回来呢?
林清辞静静想着。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林凤瑶又煎熬了多久,宴席终散。
林宸宇亲自将最后一个,也是最尊贵的司夜白送至厅外,等待厅门缓缓合上,此间便只剩下林家诸人了。
柳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四个孩子。
“凤瑶。”她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林凤瑶心头一凛。
“为了一块成色普通的暖玉,便当众向妹妹索要,有失体统。亲手掌掴妹妹,更是失了教养,母亲平日教导你最多,不成想你却如此不堪。”
有失体统......
失了教养......
如此不堪......
柳氏向来惜字如金,平日里极少说话,更极少说这样的重话。
这样几个字在林凤瑶耳边炸响,便已让她的脸色惨白如纸。
“母亲,女儿不是故意的,女儿只是一时糊涂……”林凤瑶上前一步,声音满是委屈。
柳氏没有理会她,直接道:“自己去祠堂跪三个时辰。”
林凤瑶浑身一颤,长这么大她可从未受过罚,母亲如此惩罚,对她来说已经极重。
她不敢反驳母亲,却把阴毒的目光转向林清辞。
她不好过,又怎么能容许这个贱人好过!
“母亲,那妹妹呢!是她故意让我在外人面前出丑的......”
“住口!跪下。”
柳氏一声冷喝,直接打断了她。
林凤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看来三个时辰,还不足以让你想明白。既如此,那便禁足三日,抄写《女诫》百遍。好好想想,你到底错在何处,若再如此蠢笨,不知收敛,这国师府的婚事,你也不必再想了。”
林凤瑶闻言如遭雷击。
禁足抄书是小事,母亲最后那句话,才是真正戳中了她的命门!
柳氏不再看她,目光扫过垂手肃立的林宸宇和有些不安的林景明,最后,落在一旁事不关己的林清辞身上。
她深深看了一眼林清辞,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
林清辞垂下眼眸,与其他两人一起,无声行礼退出了大厅。
回廊的风带着夜露的凉意,吹在脸上,三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林景明有些心虚地看了林清辞一眼,他刚答应对方要尊重她保护她,转头就看到她被大姐掌掴,他一句话都没敢说。
他不敢看林清辞的眼睛,嘟囔了一句“我去练功了”,便匆匆跑了。
林宸宇在廊下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林清辞脸上的红痕。
他开口道:“二妹,今日之事,你受委屈了。”
林清辞抬眼看他,没有说话。
见她没什么反应,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不悦:“但你要明白,家族和睦,重于一切,今天的事,也只能委屈你。”
“母亲掌管家族不易,你大姐性子是急了些,但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你既已让出暖玉,便不该再出言刺激。往后,你当更加谨言慎行,尊重你大姐,更不要再惹母亲不快。”
再次听到上辈子那些陈词滥调,林清辞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但这次,对方似乎有些超出预料。
林宸宇顿了顿,语气变得生硬几分:“另外,今后司夜白再来,你最好还是不要出现了。”
林清辞抬眸,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懂他在说什么。
林宸宇没有解释,只是强硬道:“你今日虽然表现不错,维护了家族名誉,但司夜白身份尊贵,他与你大姐情谊深厚,你......”
他目光扫过林清辞虽然清丽却难掩平庸的模样,他皱眉有些嫌弃道:
“须有自知之明,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我可不想他日闹出我林家两女争一夫的丑事,你明白轻重的。”
是了。
刚刚注意到司夜白眼神的另一个人,便是林宸宇了。
按理说,男子多看女子两眼,若被女子勾了魂去,该去指责那男子好色无礼,可林宸宇却只会让林清辞避嫌。
林清辞隐约猜到了缘由,她不想和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大哥解释,于是微微颔首,语气淡漠:“大哥教诲的是,清辞记下了。”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沿着回廊,向着自己那偏僻冷清的小院走去。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颈间空落落的,夜风毫无阻碍地钻入衣领,带来一丝凉意。
但她并不觉得冷。
那块玉,连同它承载的前世所有的软弱、乞求、痛苦,终于被她亲手剥离舍弃。
今日,她失去的,不过是一段腐朽的过去。
而林凤瑶失去的,才刚刚开始。
她似乎很难接受今日受到的惩罚。
但她应该接受的,更应该珍惜。
因为这或许是她今后损失最少的一次。
至于大哥……日子还早,时间还长,暂时不理会便是。
林清辞的嘴角,在清冷的月光下,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
盛宴之后,林府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林清辞看得很明白,林凤瑶虽说被禁足,但林海秘境开启在即,林凤瑶作为林家后辈中女子第一人,她必定要去参加。
林凤瑶是多么睚眦必报的人,林清辞也很清楚。
想必此刻在祠堂煎熬的林凤瑶,应该很期待林海的开启,更期待如何报复折磨她。
但这不是坏事。
因为最期待秘境开启的人,从来不是林凤瑶,而是林清辞。
她能否破茧成蝶,成与败,就在那里。
这几日,林清辞每日都去向母亲请安,与管事蒲菱的关系也越发亲近。
知晓对方旧伤不愈,她还特地调制膏药送之。
她少与人交谈,偏居一隅,然而林景明却总来叨扰。
“二姐,陈浩那家伙,最近又赢了我好几场赌约,我这个月的灵石都输光了!二姐你看......”
他语气中满是讨好。
林清辞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翻着一本泛黄的《林海杂记》。
闻言,她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道:“我这个月就十块下品灵石,已经用完了。”
林景明脸上的笑意一僵,面色有些不自然,“我不是说这个,是陈浩太嚣张了,他说我们林家子弟根本不配位列四大家族,他说陈家的烈焰刀法四族第一。二姐姐,你看这......”
林清辞没什么反应。
林景明眼中闪过怒意,强压下来继续道:“二姐姐,赤焰虎的赌约事关重大,我不想输,但现在,我更想打陈浩、李骁他们的脸!”
陈王李林四家,便是帝国四大守护家族,四族不事劳作、不参军事,数千年来于帝国几乎没有任何贡献。
但这四大家族却是帝国第一流的贵族,世代受帝国万民供养。
陈浩,陈家族长陈天雄的幼子,玉京城的纨绔头子,吃喝嫖赌无一不精。
或许是混账的领域高度重合,他与林景明素来不和,经常赌斗。
于战斗上,林景明虽然天赋异禀,但陈浩亦是天级火灵根,火克冰,所有武斗他都被压得死死的。
林清辞对这些小儿嬉闹不感兴趣,只淡淡道:“我不是把赌约的关窍都告诉你了么?”
林景明咧嘴一笑,他搓搓手道:“二姐,那赌约不是还没到时间么,我等不及了,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别的?”
林清辞的手微微一顿,她脸上闪过一丝讥讽。
她眨了眨眼睛,“我的确知道点别的。”
林景明大喜,“那你还不快告诉我——”
林清辞打断了他,直接道:“可我不打算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