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红烛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佛堂。
柳承志先是一愣，随即双眼猛地瞪大，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呼吸粗重如牛。
他指着女儿，手指剧烈颤抖，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才从胸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吼：
“你……你说什么？你给镇北侯下药？你……你竟敢做出如此不知廉耻、胆大包天之事！”
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粉碎。
他终于明白，为何女儿对宋念云的敌意如此之深，甚至不惜铤而走险构陷！
其中，恐怕不仅仅是考场争锋，更牵扯到这等龌龊秘事和女儿家破灭的妄念！
柳红烛被父亲暴怒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眼泪涌了出来，还想辩解：
“女儿……女儿只是……只是想……”
“想什么？想攀高枝？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柳承志怒极反笑，声音却冰冷刺骨，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镇北侯何等人物？哪是你能肖想的？用这种下作手段，别说侯爷看不上，传出去，柳家百年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
我柳承志怎么会养出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心肠歹毒的女儿！”
盛怒之下，他再也控制不住，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啪”的一声脆响，狠狠扇在了柳红烛的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极重，柳红烛被打得头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印，嘴角也渗出了一丝血迹。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连哭都忘了。
柳承志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女儿红肿的脸和惊惧的眼神，心中又是痛恨又是后怕，更多的是一种灭顶的绝望。
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
“蠢货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全家！镇北侯没有当场处置你，没有追究柳家，已是天大的侥幸！
你居然还敢去招惹他看重的人？
你是嫌柳家倒得不够快吗？”
柳红烛此刻才真正感到恐惧如冰水浇头，从头顶凉到脚底。
父亲从未对她动过如此重手，也从未用如此绝望冰冷的语气说话。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闯下了无法挽回的大祸。
“父亲……女儿知错了……女儿真的知错了……”
她瘫软在地，涕泪横流，之前的傲气和怨恨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柳承志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打骂无用，当务之急是如何补救。
“知错？你现在知错有何用？”
他厉声道，“立刻给我起来！收拾一下，随我去宋家！”
“去……去宋家？”柳红烛茫然抬头。
“去赔罪！去乞求原谅！”柳承志咬着牙，
“李知府说得对，如今唯一的生机，就在宋念云身上。
她若肯高抬贵手，在镇北侯面前说句好话，或许柳家还有一线生机。
她若不依不饶……你我，还有你母亲、你兄长，就等着大难临头吧！”
柳红烛浑身一颤，让她去向宋念云低头认错，比杀了她还难受。
可看着父亲铁青的脸色和眼中毫不掩饰的决绝，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是……女儿遵命。”她垂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柳承志不再看她，转身大步走出佛堂，厉声吩咐下人：
“立刻去备车！还有，将库里那套前朝的青玉莲花笔洗、那幅董其昌的山水真迹，还有……把那盒上好的百年老山参一并取来！要快！”
他必须拿出最大的诚意。
面子、尊严，在家族存续面前，一文不值。
一个时辰后，柳承志的马车停在了宋家宅院门外。
与柳府的气派相比，宋家宅院清雅别致，门庭并不显赫，此刻却让柳承志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亲自上前叩门。门房认得柳通判，吓了一跳，连忙进去通传。
宋文墨得知是青州府通判，连忙迎进来招待。
当得知是什么事情时，脸也黑了！
要是真被柳家小姐得逞，他女儿还能不能成为侯夫人真玄乎了。
但是到底是青州刺史，他也不敢撕破脸，只说宋念云现在在姜家。
柳承志又带着柳红烛去了姜家。
宋念云正在书房静心练字，闻听柳承志父女来访，且言明是来赔罪，心中已然明了。
她放下笔，神色平静无波，对前来禀报的侍女道：
“请他们到前厅奉茶，我稍后便到。”
前厅里，柳承志坐立不安，柳红烛低着头站在父亲身后，脸上脂粉也掩盖不住红肿的指印，眼神躲闪，再不见往日半分高傲。
那几样价值不菲的礼物就放在一旁的桌上，显得格外突兀。
当宋念云缓步走入前厅时，厅内气氛陡然一凝。
她穿着素雅的襦裙，未施粉黛，神色恬淡，目光清澈，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沉静气度。
柳承志立刻起身，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宋姑娘，柳某教女无方，致使这孽障胆大包天，竟敢在府试中设计构陷于你，柳某惭愧无地，今日特带这孽障前来，向姑娘负荆请罪！”
说完，他回头厉喝，“孽障，还不跪下！”
柳红烛身体一僵，在父亲严厉的目光逼视下，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宋念云面前。
她死死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屈辱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却不敢有丝毫反抗。
“宋……宋姑娘，”
柳红烛的声音干涩嘶哑，几乎不成调，
“是……是我嫉妒蒙心，指使春杏……构陷于你……我……我知错了，求姑娘……大人有大量，
饶过我这次……”
说到最后，已是带上了哭腔，却不知有几分是真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