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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君子也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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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二、青梅比天降快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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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 晚霞火红一片。 月儿隐上西天。 东林寺,三慧院。 赵清秀轻轻推开院门,走进静悄悄的院子。 孙老怪自病房走出,打着哈欠,满头白发颇为凌乱。 “丫头,怎么才来,饭呢?饿死贫道了,有没有肉?来酒,来酒!得管饱管够,才不枉贫道忙活一天,帮这小子消化龟甲天牛。” “嗯啊。”赵清秀乖巧捧着一只食盒递去。 院内,孙老怪喜色接盒,挑开条缝,嗅了口酒香饭香,满意走开,让出了身后的屋子。 赵清秀伸手张嘴,欲言又止。 孙老怪挥手,不耐烦驱赶: “去去去,等他醒,饭菜都凉了,药效太猛,还得消化一阵,到时候丢两个馍馍在床边,给他半夜起来啃就行了。 “嘶,哑丫头,你这手艺真是香啊,就是辣了点,贫道算是有经验了,你们这家乡菜,微辣都不能点,这两字比江湖道士还会骗。” “咦,不对。”注意力全在食盒上的孙老怪反应过来,回头嘀咕: “你给他带饭干嘛,就不怕被他尝出味来,猜到是伱?到时候你怎么走? “不行不行,这些菜贫道得全吃了,不能留他。” 鹤氅裘老道怀抱佳肴美酒,正气凛然。 清秀哑女低头,缩在吴裙中的小手,习惯性的捏住袖口。 站在院内黄昏夕阳里,她指尖撩了下耳边垂落的青丝。 “你想亲眼看一下他醒的模样?你是不相信贫道的医术还是干嘛。” 孙老怪撇嘴: “不行,哪怕再装厨娘都不行,他可是在地宫瞧过咱们俩样子的,肯定有疑心。” 他怪声模仿:“一个悲田济养院没人要的小哑巴,怎么能做一手我的家乡菜,奇怪,真奇怪,莫不是我家哑巴娘子?” 瞥见院中央的哑女突然蹲下抱膝,小身板抖了起来。 孙老怪立马住口,朝身后病房摆摆手: “行了,你进去吧。” 落日下,鹤氅裘老道士一手抱食盒,一手提起酒壶,仰头张嘴,接住酒水细流。 他“啧啧啧”砸吧嘴巴,独自走远,消失院门口。 有一声老道士的嗓音幽幽传进院里,意味深长: “哑丫头,趁着天还没黑,好好看一眼他吧。 “嗯,最后一眼。” 毒舌碎嘴的孙老头离开,三慧院内再次恢复宁静。 抱膝哑女默默站起身。 走去井口,打起一桶冷水,低头用力搓洗了下沾菜油的手。 擦拭的很干净。 “吱呀”,推门声响起在黄昏斜阳的屋内。 赵清秀脚踩一抹醉醺夕阳,停步在一位短发俊朗青年的病榻间。 回望一眼屋内。 空荡荡的。 床榻前,二人,一躺一坐。 哑女嘴里轻轻“啊”了声,指肚缓缓抚摸欧阳戎削瘦坚毅的脸庞。 动作轻柔,像是害怕吵醒他深沉的清梦。 又只剩下她与檀郎了。 赵清秀倏忽记起。 第一次见到檀郎时,他们也是这样相遇: 宁静黄昏,空荡荡的屋子,满是药味的病榻, 还有昏迷不醒的他…… 那时候,她家是村子里最贫困的几户之一,长辈嘴里唯一的阔亲戚,就是嫁入欧阳氏的堂姑。 欧阳氏是村镇上的大户家族,族人不少,每一代都有考取功名的读书人。 堂姑其实在欧阳氏过的也不太好,年轻守寡,照顾独子,檀郎又体弱多病。 但欧阳氏作为寒门,书耕传家,族里有划定的良田,产出专供檀郎等子弟读书,对族中寡妇也有接济。 堂姑一家的日子,依旧过的比她家好很多很多,且体面。 赵清秀自记事起,就知道了自己是阿父阿母嘴里的赔钱货,后又高烧,睁开眼后,张口只能傻傻的“啊啊啊”,成了邻里孩童们嘲笑戏弄的哑巴女娃。 赵清秀至今都还记得,那间小小的简陋草屋里,常年沉默压抑的气氛,一家三口寂静吃饭、响起‘吱吱呀呀"声的餐桌。 记得阿父木讷坐在门槛上、闷头抽着旱烟斗的背影。 记得阿父阿母每一次看向她时,总是愁眉不展、藏有心事的目光。 还记得他们偶尔的争吵、砸在地上的瓦罐木架等等等等。 纵使她怎么努力的埋头刺绣女红,补贴家用,小脸希冀、抬头看去,依旧不见阿父阿母展颜。 直至那一天,赵清秀此生难忘的那一天。 阿父布满干巴巴皱纹的瘪脸上,终于绽放出了笑颜,揉了揉她歪鬓的小脑袋。 那一天她织的布没有拿去换米,而是被阿母裁剪成了一件新衣裳。 哑女换下破布,穿上新衣,被送去一座高墙大院里。 屋外,是满脸讨好的阿父阿母与皱眉勉强的赵堂姑的聊天声。 被忘在外屋的她,也与今日一样,孤身一人,走进了弥漫药香的里屋。 看见了病榻上沉睡的他。 黄昏的夕阳斜照在侧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金辉,干干净净,安详美好。 赵清秀自打第一次见到檀郎,就喜欢上了他。 不知道是为什么。 本该记清楚的阿父阿母的容颜,早已模糊忘记,可那日病榻前的一眼,却记了许多许多年。 后来,没有意外,赵清秀成了欧阳氏的童养媳。 她并不怪阿父阿母‘卖"了她,正相反,那时还很替阿父阿母感到开心,她终于不是白吃大米的赔钱货了。 同时,在赵堂姑与甄氏面前,哑女赵清秀不禁低头,感到自卑愧疚,自觉配不上檀郎。 她的檀郎啊,是令其无比崇拜艳羡的读书郎。 赵清秀十分知足,很珍惜很珍惜眼前的小夫君,哪怕他时常在病榻上咳嗽,时醒时昏。 她安静的守在病榻旁,浅笑刺绣,默默陪他。 赵清秀永远也忘不了,病榻前那一段宁静美好的日子。 后来檀郎时而醒来,发现她是哑巴,毫不嫌弃。 清醒时,取来《诗经》,开始撑着身子,教她写字。 三百零七个字。 赵清秀清晰的记得,直到那只白猿出现窗边前,檀郎一共教了她三百零七个字。 从第一个字,同时也是她的姓氏,“赵”字。 到最后一个字,“有美一人,婉如清扬”中的“清”字。 至于后来,好动白猿出现,引起婆婆赵氏、婶婶甄氏误会,她被赶出家门的故事,赵清秀与叶薇睐有细细讲过。 被“恰好”路过的师尊捡漏带回云梦剑泽后,无数个日夜,赵清秀也曾一次次的回望幻想过。 若是当时檀郎没有重病昏迷,她努力用仅有的三百字储备,生疏的将白猿刺人的真相原委解释给檀郎听,或许她就不会被婆婆婶婶赶出家门了吧。 可转念一想,如此离奇之事,或许就算解释了,檀郎与婆婆婶婶们也很难相信。 或者说,就算亲眼见到白猿相信了,但她端坐深房,静若处子,却引来一只好动白猿,刺伤小夫君。 可能落在思想保守封闭的乡野众人眼里,也是不祥之兆吧,那么迎接她,可能是猪笼也说不定…… 用师尊后来的话说:这都是命。 赵清秀有时信命,有时又不愿信命。 江湖之人皆夸,越处子传承神话灵性,生而知之,与灵动白猿对搏,苏醒绝世剑术,浑然天成,冠绝当世。 可是只有赵清秀自己才清楚,当初白猿偷溜入屋,似为引起静若处子的哑女注意,抓起绣针顽劣刺伤檀郎时。 胆小怯弱的赵清秀,能勇敢的捏起绣针,刺向那头白猿。 她满心只为夫君檀郎,而不是想要去学习什么绝世剑术。 这就是……命? 眼下也是如此,在龙城两次找到檀郎,他都是重伤昏迷。 病榻前,斜照的夕阳渐渐收起消失,不知不觉屋内的视野昏暗。 赵清秀弯腰凑近,仔细端详着他的睡容,右掌四指温柔抚摸。 趁着还未天黑,她要牢牢记住他的容颜。 因为很快,她的天就要黑了。 少顷,痴情哑女缓缓垂眸,收回目光,转身走去桌边,将这些日子与大师姐、谢令姜等人交流沟通时的字迹字稿全部收入袖中。 这些纸张上各式各样的字句里,还包括她滚瓜烂熟的那三百零七个字。 是赵清秀深夜孤守檀郎床头时,发呆写的。 多想让他看一看,她学的字啊。 赵清秀的目光怔怔落在手里纸张上的最后一个“清”字上。 “赵清秀”三字,是她随师尊回到云梦剑泽后,取的名字。 此前,他们一直叫她“绣娘”。 那一日永别了檀郎,远离了生活了十来年的家乡,师尊转头问其名字。 呆坐泥地的她,用食指在身旁泥地上呆呆写下了一个“清”字。 从此,世间少了一个叫绣娘的童养媳,多了一位越处子赵清秀。 赵清秀的故事简简单单。 她与檀郎的感情也简简单单。 简单到她的心里仅有一个檀郎。 清理掉屋内所有她留下的痕迹。 赵清秀缓缓转身。 “咳咳咳——!” 这时,床榻方向传来一阵剧烈咳嗽。 赵清秀娇躯一僵,忙不迭躲入阴影之中。 可旋即,随着病榻上某人咳嗽声的增大,阴影中紧张咬唇的她,忽觉不对劲。 再次走近床头,看清欧阳戎痛苦神情,赵清秀小脸先是一愣,旋即恐慌。 “水……水……水……” 好消息是病榻青年终于虚弱说话了,坏消息是,他满脸涨红,紧闭眼睛,咬牙撕扯衣领出的衣襟,似乎燥热难耐。 “啊,啊,啊!”赵清秀急得团团转。 她先是闪身桌前,倒满杯凉茶喂欧阳戎。 见其异常燥热状态依旧没用减轻迹象,哑女赶忙跑出门,拉来一位咽酒抹嘴的鹤氅裘老道士。 “到底何事这么急?你说清楚……算了,和你一个哑巴处事真难。” 孙老怪叹息一声,两手笼袖,自若进门。 闲庭散步的他,先是瞥了一眼病榻上异样的欧阳戎,然后立马切换出一副皱眉严肃的表情,嘴里倒吸一口凉气: “不好! “哑丫头,可能是龟甲天牛的药性太强,也可能是配制的方子里,血红花与丹参对冲,勾动了腹下关元穴的旺盛气血。” “啊?” “反正现在情况不妙就对了。” “啊啊咿呀!” “你问怎么办?这个嘛,说好办也不好办,说难办也不难办。 “简而言之,此子现在气血燥热,体内阳气太重,需要处子阴气调和。” 孙老怪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说: “差点忘了,这小子此前精神气缺失,但身体内的气血却一直旺盛未减,眼下意外被天雷勾起了地火……真是造孽啊。” 他左右四望,摊开双手,空叹一声:“贫道是道医,不是老鸨,大晚上的,哪里给他找处子去?更何况多一笔买卖,得加钱才行。” 原本满脸焦急的赵清秀听完后,微微张开粉唇。 就在这时,她察觉到旁边的某个无良大夫余光如有若无的在瞅她。 她登时脸颊滚烫无比。 可转头一看正在扭扯衣裳的燥热青年。 赵清秀又手足无措。 孙老怪若无其事的偏开目光,叹息一声: “欸,你们越女好像有规定终生不可嫁人,否则受罚,算了,规矩最大,再不给他泄火,就要凉了,那…… “贫道还是去叫下那个姓谢的俊俏女儒生吧,她好像挺关心这小子的,又是完璧之身,估计愿意咬牙,吃个大亏。” 孙老怪扭头就要走,可刚迈出一步,袖子就被一只仅有四指的小手紧紧攥住。 “额,哑丫头,你这是干嘛?快快放手,此子来不及了。” 她用力摇头,死不放手。 孙老怪压住嘴角,作皱眉寻思状:“那你这意思……” 哑女清澈眼眸直直倒映病榻青年。 有那么一瞬想过成人之美,可心中莫名空落落的,像是要彻底失去所有一样。 这是……她的檀郎啊。 孙老怪点了点头,自顾自说: “哦,原来意思是,你来啊……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放不开脸。” 赵清秀俏脸“刷”一下红透,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可鹤氅裘老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终生不准嫁,不代表终生不能失身对吧? “倒挺灵活,好吧,那回头给你开点药方,掩盖一二,可别让你大师姐知道了,还好这儿有位妇科圣手。 “那行吧,贫道去外面守着,离远一点,你在这儿想想,怎么救他吧。” 孙老怪出门。 赵清秀烫脸埋胸,迅速关紧院门屋门,摘取背剑,剑立门前,布阵警戒。 她回过头,屋内又只剩二人。 看着熟悉的空荡宁静的屋子,熟悉的檀郎的病榻, 赵清秀小脸忽然恢复了些平静。 她眼底有释然,也有害羞,更有欢喜。 是命啊。 这位闻名天下的越处子,锁骨出奇的瘦而美,仅需解开束腰,微微后缩削肩,一件对襟的吴裙便完整滑落,宛若剥开荔枝。 俄顷,里屋出现了比白月光还要美好的景色。 什么也不会,只能笨拙摸索,风景愈显羞涩。 …… 孙老怪走出屋,远离三慧院。 边饮酒,边摇头: “这呆丫头,既然如此喜欢他,什么都不要怎么行呢。 “总得讨点东西吧。 “贫道也算是成人之美,咦,不对,怎感觉这种事,女子亏些,哑丫头又要吃亏了?” 老道士立马摇头,嗤声嘀咕: “也不对,你小子不是标榜正人君子吗,还名扬天下的正人君子?虚伪!休想独善其身,立什么君子牌坊。 “欸,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 不知过去多久。 某张病榻上。 年轻县令闭目安睡。 哑女笨拙,细颈有牙印,她小脸怔怔,仿佛神游天外。 “嗯……咿呀……” 哑女手捂颈伤,视野全部聚焦在前方洁白的墙上。 墙是空的,她是满的,墙是硬的,她是软的,墙是白的,她却是粉的,她眸中的倒影忽上忽下,墙是动的。 她笑了。 这一瞬,她终于拥有了他的所有。 好了,一直想描绘的画面写完了,就是为了这碗醋,包的一顿饺子……(抱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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