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航大厦八楼，周北川从陆铭远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陆铭远疾步追在后面，道：“周总，您稍等，我们可以再谈谈……”
“这就是我们最终的报价，陆总您好好考虑一下再回复我，您留步吧，我和我同事还有点私事。”周北川摆了摆手。
陆铭远只能停下脚步，再跟过来未免就显得有些不太礼貌了。
看到双方的脸色，大家也都知道，估计谈的并不顺利，所以本来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人，也都嗖一声缩回了自己的工位，不敢触霉头。
转过头，拐过拐角，周北川的脸就阴沉了下来。
这次的收购并不顺利，因为陆铭远只想拉投资，不想卖公司。
但周北川不是想要来投资的，他只想要这家公司，以及这家公司所有的资产。
双方属于颗粒度没对齐。
当然了，这很正常。
如果是往常，周北川并不担心这种分歧，因为他有的是手段让对方就范。
周北川之前执行过好几次这样的收购命令。
通常原因是，在这些公司的资产里面，发现了某些有价值的东西，但又无法判断是哪个，干脆直接全部收购，然后直接搬空。
对方往往也不会愿意卖公司，但周北川总能如愿。
只是这一次，周北川压力山大。
这次任务非常重要，林总下达的是死命令，如果不能完成，就要死。
这可真是死命令。
周北川想到了一个双关笑话，却笑不出来，因为这次死的真的是他自己。
不，死可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周北川怕的是另外一种结果。
偏偏这种时候，自己的下属竟然哗变。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会？
他们就不怕后果吗？
周北川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他们真的不怕后果，可周北川怕啊。
死都是奢望。
周北川发现自己之前想到的双关笑话并不是双关笑话，就更惆怅了。
周北川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破局。
在陆铭远的身上，他看到了一些“理想主义”气息，这种人并不是单纯增加点收购价格就有用的。
通常来说，他有很多手段让这些“理想主义”的男人，变得不那么理想。
但……他缺人。
当然了，如果用很多很多钱砸下去，理想主义者也会失去理想。
但他们只是投资公司，不是印钞公司。
说起来可能不是太可信，但是他们公司也有预算问题，也得自己赚钱自己花。
现在这投资环境，公司现在还没倒，甚至还能给他发高薪，周北川都觉得，林总真是个投资天才。
有时候，周北川很羡慕电影里面那些看起来预算无穷，从不纠结预算问题的反派组织。
还有各种匪夷所思的高科技，吊打主角正义方。
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现实。
反派也没有高科技也没有无限金钱挂。
当然了，这种非常重要的任务，他是可以去向林总申请更多资金的，但是到时候林总会问他：“有没有尝试其他手段？”
他说：“没有啊林总，因为我手下全跑了。”
啊，这又是一个地狱笑话。
来到了电梯前，等待电梯到达，他走进去，等待电梯关闭时，突然听到有人说：“啊，请等一下！”
下意识地，他伸手扶了一下电梯，然后一辆轮椅挤了进来。
轮椅上是一个少年。
进了电梯之后，少年就以非常直白的目光看着他，带着某种侵略性，这种目光让他非常不舒适，下意识地向后挪了一步。
少年继续看着他，那表情似笑非笑，似乎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类似“你妈死了”这种石破天惊的话来。
这孩子有点没礼貌，哪有这么看人的。
他想。
再说你那一脸“我什么都知道我要说了”的表情干啥？
你到底想要说点啥？你倒是说啊！
那少年终于张口了，他带着一丝冷笑，似乎即将说出来的话，攻击力十足。
来了来了，要说什么？你妈炸了？
但说话之前左右看了看，突然换了个表情。
少年说：“叔叔，谢谢您帮我拦住电梯，您真是个好人。”
周北川：“？？？？”
咦？你就打算说这个？
等等，刚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那么光芒四射呢？
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愉快。
突然间，似乎自己的烦心事，也没那么烦心了。
“不客气。”周北川笑了，他说，“不过，不是所有帮你拦住电梯的都是好人。”
譬如我就是个坏人。
可惜我是个坏人，唉……
如果当初可以选的话，我也可以当个好人。
他觉得自己的心有些疼。
竟然被“你是一个好人”扎心了。
他想要告诫这个少年一下，这个世界很危险。
这孩子现在坐在轮椅上，已经很惨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更惨。
这么明亮澄净的少年，肯定吃了不少苦。
当然了，继续这么明亮澄净下去的话，以后肯定还有吃不完的苦。
“叔叔，我刚才听到了，你们要来收购我们公司是吗？”
“你是这家公司的员工？”周北川从突如其来的心伤中来了兴趣，他现在需要更多的信息。
“实习生，不过现在不是了，这家公司太小气了，实习工资都发不起，我现在辞职了。”轮椅少年道。
“这样啊。”果然自己还可以努力一下，这种财务状况，他们撑不了多久。
轮椅少年又问：“叔叔，我们公司好多人的，你们竟然能收购，你们公司一定非常非常有钱吧！”
周北川微笑，内心剧痛。
如果真有钱就好了，我就不那么被动了。
面对这种不肯就范的家伙，自己还纠结什么啊，大手一挥：“拿着你的十亿，给我滚！”
周北川很烦，但不知道向谁发火。
少年双眼放光：“叔叔的公司，一定是家待遇很好的公司吧！”
是啊，我们公司是个待遇很好的公司，如果完不成任务，只是会被夺走一切，比死还惨，别的没啥大不了的。
好扎心。
“叔叔您看起来是个对下属很好，很受拥戴的人呢！”
啊，又扎心了。
我的下属也只是想要让我死而已！
我明明待他们不薄啊！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恨死我了！我要弄死他们！
这孩子怎么每句话都那么好听，可每一句话都那么扎心呢？
“所以，叔叔你们公司招实习生吗？”轮椅少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看起来熠熠生辉，“我现在失业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
我说怎么说话那么好听，原来是想求职啊。
“可惜，我们公司并不招实习生。”周北川摇头，我们公司甚至都不在招聘市场上招聘好吗？
他突然感觉，自己仅剩的下属，戳了他一下。
“也不是不能招。”他说。
是啊，差点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个光杆司令啊！
好扎心。
我这么做只是因为对方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信源，不是因为自己是个光杆司令。
“啊，太好了！”轮椅少年说，“叔叔你们公司的招聘条件是什么？会不会要求很高？您看我符合条件吗？”
你只要变得很惨，就符合我们公司的招聘条件。
那一瞬间，周北川回忆起了自己加入公司的前因后果，他已经很久没敢想起来了。
又是一阵心伤。
再看看眼前的少年，他点了点头。
这个少年，看起来就挺惨的。
“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
“我叫李可！”
轮椅少年说，笑容一如既往的澄净明亮，像是发着光。
“嗯，李可。”周北川摆出了面试脸，“如果你想加入我们公司，现在不要问公司能给你带来什么，先告诉我，你能给公司带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