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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把遗言落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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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血色公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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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沉重的作战靴踏在漆黑回廊,行人见到来者纷纷退让。 披着黑色风衣而面容冷峻的少女持刀走在最前,低垂眼眸,一副生人勿进模样。 在她身后,两位荷枪实弹戴护目镜的大兵拖着腿软的白舟,迈开作战靴大步行进。 “……”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白舟,眉头紧皱,眼神深邃,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但其实他只是在茫然自身的处境。 隧道四壁都是坚硬的黑色岩石,一路倾斜向下,仿佛一条通往地狱的不归长廊。 果然,他是成了外星人的战利品,被人家带回老巢了。 希望这些外星人没有拿人肉涮清水打边炉的习惯。 好在,他们似乎掌握白舟这边的语言。 “我们要去哪?”白舟壮起胆子询问。 “公审现场。”士兵的回答惜字如金,似乎不想和白舟有过多交集。 “……公审?”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白舟心里咯噔一下,却完全想不到逃脱办法。 ——因为那个劈天碎地、好像连月亮都给砍碎的“神一样的少女”,就在他前面走着。 只是一米六几的娇小身形,却携带着如山似海的强大压迫。 引人注目的是,在她的肩头,正落着一只三足的、乌鸦似的黑鸟。 但隧道里的路人并没觉得这鸟奇怪,大概对少女的存在习以为常,反倒对她身后的白舟充满好奇。 对外星人来说,他这种人类应该算是珍惜物种,要是能算保护动物可就万事大吉。 “到了。” 清冷的女声倏地传来,领头的持刀少女在一扇门前安静驻足。 两位大兵带着白舟随后赶到。 感应到来人,大门“刺啦”一声向两边自动打开,露出门后的宏大世界—— 四面高高耸立的银白巨墙,闪光的立柱与横梁仿佛在光辉灿烂地燃烧,撑起无限高处、烙印着某种神秘纹路的壮丽穹顶。 这是一座无比庞大的地下基地,士兵们成群结队来来往往,戒备森严。 四面八方灯火通明,灰色石板铺成的地面向着高墙延伸,仿佛一座巨大的地窟囚笼。 “舟哥儿,你也来了!” 小卖铺老板祥叔的声音传入耳朵,白舟一眼看见挤满人山人海的中心广场。 熟悉的晚城乡邻被一个不落地聚集在这,像是举办盛大集会,躁动的人群带着相同的茫然和恐惧,围在一座高台四周。 耸立的高台之上,一个个被铁链反锁的黑衣囚徒跪伏在地,面向台下众人,灰头土脸难掩表情惊恐。 “黑、黑袍?”白舟心跳陡然加快。 这些跪倒的黑衣囚徒,分明就是白舟最憧憬尊敬的黑袍执法队成员,一张张面孔熟悉又陌生。 在一众荷枪实弹的士兵簇拥下,五名身披深灰色迷彩军服的男人,岔开双腿端坐在高大的御座之上,面无表情俯视着跪了一地的黑袍。 坐在中间的是个戴墨镜叼着烟斗的年轻男人。 后梳的头发被发胶一丝不苟定型,深灰色的军官制服贴合挺拔身躯,胸前佩戴的三枚勋章有意无意间透露出他过往的辉煌。 “韩副官,都到齐了吗?”烟斗颤了两下,墨镜男人瞥向一旁,惜字如金。 “全到齐了。”一名长相清秀的男人应声转身,恭敬地弯腰回话,声音轻柔婉转。 在他怀中,还不同寻常地抱着个黑白相间的黑猫警长玩偶,充棉的玩偶鼓鼓胀胀,三对白胡须根根分明的从绒布钻出,神气十足。 然后,韩副官双手环抱警长玩偶看向一旁,“少校的时间宝贵,快开始吧。” “是,少校!” 一名军官“啪”地起身,对御座上的少校敬了个军礼后,大踏步越过跪地的黑袍们,来到众人面前。 “蓝星东联邦时间,2030年8月17号下午2点36分!” “听海市统括局下辖黑箱特别管制署临时审判庭,经律令厅通过,宣布审判结果!” 军官说着白舟完全听不懂的话,并展开一份文件高声宣读—— “罪人赵青!拜血教中层干部,晚城黑袍大长老,犯参与非法结社罪、谋杀罪、献祭邪神罪、改造器官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 “余者同党,为虎作伥,为祸晚城!判处死刑!即刻执行!” “——哈哈!渡鸦歌颂静谧时分,血月重临大地之日!” 一个被拷打的最惨、浑身是血四肢瘫软的老者,难掩表情的狂热,仍在高呼神秘祭词。 然后他就挨了一个大嘴巴。 老黄牙混着血沫甩了出去,飞到白舟脚边。 “……黑袍大长老?” 混在人群里的白舟认出那人,目光一凝。 人群更是一片骚动。 神秘而至高无上的黑袍大长老,赵青,每个晚城人都对他耳熟能详。 因为市民广场中间就是大长老的包金雕像。 人们把他视作天上的太阳,提起他时总是心怀感恩热泪盈眶。 在晚城,就连他赵家的狗,出门都要被人高看一眼、笑脸相迎! 可是现在? “饶命!我们也是被拜血教迫害的晚城人啊!”一名黑袍痛哭流涕。 “我可以合作!我也爱联邦!” 然后他也被一巴掌打掉了门牙。 军官看着他,表情更加冷酷: “本是受害者,却在加入黑袍后知晓真相,自愿为虎作伥,更是无可救药……” “可以了。”端坐在中间的少校似感不耐,大手一挥,“直接行刑吧!” “是!” 立刻就有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应声小心翼翼地搬来一个大黑箱子。 军官和黑箱刻意拉开距离,这才又从怀中掏出另外一份文件念诵: “根据《特殊控制协议》第七条和《东联邦黑箱管理条例》第十一条,本次将使用目录编号“E-1350”号黑箱对拜血教徒执行死刑。” “该申请得到律令厅同意!” 黑箱被打开,露出里面一张华丽的巨大油画。 上面画着位雄狮般的男人,手拄权杖昂首挺胸,容貌奇伟威严,茂密的长发散向两边。 接着,几名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人围绕油画散开,拿着纸笔站定后,对军官点头: “目录编号E-1350号黑箱,《路易十六肖像》,第十八次实验记录……开始!” “黑箱……是什么东西?” 白舟视线接触到油画的瞬间,脖颈莫名一阵发凉。 ——这时,军官一声令下。 “行刑!” “……” 空气一片安静,高台上看不见任何行刑者,跪地的黑袍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些人在搞什么把戏。 直到某个黑袍看向肖像油画,发现里面那个男人的嘴角好像勾了起来,对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下个瞬间,黑袍失去了知觉。 “咕噜噜……”一颗脑袋滚在地上,鲜血从脖颈喷涌而出。 “……!” 黑袍和台下的观众同时尖叫。 只有油画愈加鲜艳,画中名为“路易十六”的男人,笑容也愈加灿烂。 黑袍们不敢再看油画,连忙慌乱地背转过身,紧闭双眼不敢睁开。 可闭眼也没用,诡异的氛围笼罩整座高台,下个瞬间,就又有颗脑袋高高飞起。 尸身切口光滑整洁,就仿佛在他的头顶,有座看不见的巨大断头台落下铡刀。 “完美的实验!” 白大褂们在表格上记录数据,运笔如飞的同时交头接耳, “西联邦卢浮宫出借《路易十六肖像》的条件是进行十八次有效实验,正愁没有足够耗材……” 每一秒,都有人头扑通滚地。 大股鲜血似狂舞的群蛇,漫天飙射,变成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让白舟想到晚城破碎时,被人们争先恐后泼向天空的黑狗血和山羊血。 腥臭的血液和一坨坨烂肉蜿蜒着填满整个处刑的高台,带着几分癫狂意味。 白舟视线被血色填满。 他精神恍惚,觉得周围人群的一切喧嚣好像全都远去了,只听见胸腔中心脏扑通扑通的紧张回响。 晚城末日时,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白舟其实没有很多实感。 可现在,伴随黑袍的倒下,他真正听见世界坍塌的回响。 因为黑袍们是白舟最憧憬最想成为的人,他还是少年训练团的首席,可现在黑袍被说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就连黑袍自己都不反驳。 白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他知道自己的世界真的完蛋了。 很多画面在他脑海里一幕幕闪过,最后又都破碎,过去的事就像是画在沙地上的画,沙被风吹走,记忆也跟着模糊。 “刺激!” 血腥画面让一旁的士兵忍不住点了根烟,抽气阀似的飓风吸入完成过肺: “那大长老不一般,3级非凡者对抗E级黑箱的实验可不多见!” “划拉……”乌鸦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穿着风衣的少女翻动手里的文件,轻声念着: “——二十多年前,世纪交替的前夜,时值猖獗的非法结社“拜血教”提出一个异想天开的疯狂构想。” “如果将现世的人类送到世界背面、亡者汇聚的【倒影墟界】,令其在倒影墟界的侵蚀污染中成长繁衍,能否培育出穿越生死的特殊之人?” “为此,拜血教在【倒影墟界】的边缘地带囚禁128人,构建了一个名为“晚城”的据点。” “然而,由于实验迟迟没有结果,最终拜血教只留下少数观测者维持。” “——这些观测者的领头人,就成了晚城的黑袍大长老。” “而其他观测者,则组成最初的黑袍执法队,洗脑并祸害着晚城。” “二十六年。”风衣少女抿起嘴唇,眼眸低阖,“正义迟到太久了。” “倒影墟界?拜血教?”白舟的眼神变得茫然。 “观测者?” 他其实本能地想要憎恨,他觉得自己应该憎恨这些毁灭他的世界、将他的梦想践踏在脚下的外来人,可少女的话又让他一阵茫然。 过往所有都破灭成了幻影,潮水般的孤独将白舟彻底淹没,陌生的一切让他窒息,就像世界很大,他却再也找不到容身之所那样。 “咕噜噜……”又一个人头乱滚在地,打着旋的风把血雨吹斜,淋在白舟的脸和肩膀上。 腥臭的味道让白舟打个寒颤,茫然过后,巨大的恐惧这才后知后觉地袭上心头。 白舟“哒哒”退后两步,撞到身旁正吞云吐雾的士兵胳膊。 “害怕了?奇怪自己为什么被带到这里观看审判吗?” 士兵一扫之前的爱答不理无精打采,甚至似乎颇有谈兴, “因为我们都来自同一个蓝星啊,蓝星听过吗?” “只是你们被拐去了别的地方,黑袍就是囚禁你们的坏人。” 用力嘬了口烟屁股,刺鼻烟气从鼻腔溢出。 他咳嗽几下,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虚假的生活不会无懈可击。为什么你们从没见过晚城之外的人?因为外面根本就是活人止步的禁忌废墟!” “直到今天,你才真正站在正常的土地上……站在蓝星。” “说真的,你很幸运。”将抽完的烟头随手丢在地上,士兵挠挠屁股。 “资料上说你是黑袍的预备役,就差一点,你也要站在上面了。” “差一点?”白舟下意识想到走后门顶替自己的李旺。 是差一点儿,差点就摸不着头脑了。 当时李旺可是春风得意,用事实告诉白舟什么叫寒窗苦读不如有个好爹。 “——白舟!!” 忽然,高台上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吓了白舟一跳。 顺着声音看过去,白舟看见一张扭曲嫉恨的胖脸,在一众跪地的黑袍里他最年轻。 “李旺!”白舟一个激灵。 接着,在李旺绝望的注视下,白舟迅速露出茫然而且无辜的表情。 “你认识他?”士兵转头询问白舟。 白舟连连摆手:“不相干,不相干。” 李旺嚎啕大哭,脖颈伸得老长,在高台上的嘶喊吸引了很多注意—— “白舟,我是替你去死的!” 没人搭理他,只有路易十六露出慈父般的微笑。 下个瞬间,一颗狰狞的脑袋高高飞起,咕噜噜滚在地上。 李旺的无头尸身喷着血泉倒下。 “……” 看台下的白舟忽觉脖子上冒出了阵阵冷气,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自己的胳膊。 白舟忽然觉得命运无常,之前他还恼恨李旺顶替了他的名额。 可要不是这样,这会儿站在高台上被砍脑袋的就该是白舟了。 于是恍惚的白舟忽然清醒过来。 他本觉得自己该憎恨点什么,然而现在,他只能感到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 白舟环顾四周,发现大家好像也是一样。 人们对黑袍的死、晚城的由来似乎都没怎么关心,他们更在意自己的未来。 仿佛只要能活下去,在哪里活、怎么活都不重要,总能适应。 ……看着看着,白舟忽然屏住呼吸,大脑空白了一瞬。 “那是什么?” 遍地都是无头伏尸的高台上,黏稠鲜血铺了满地,而在血液汇聚的中间洼地—— 一串串刺目猩红的怪诞字符,分明正在黏稠的血液上扭曲着、缓慢地蠕动着。 它们好像活的小虫子似的聚在一起,争先恐后向高台外爬去。 【不甘心!只差一步就能晋升4级“屠夫”,特管署这些杂碎就拦不住我了!】 【我就要死了,可我妹妹怎么办?】 【哈,谁都不会想到,东兴路永宁生命关怀中心正门前的大树下,埋着他们想要的《死海秘卷》……他们这辈子都挖不到它了!】 【晋升2级“眷族”的关键词,会是“失控”还是“血”?】 【白舟!白舟!我怎么被猪油蒙了心,非要顶替白舟的名额呢?!】 【……】 这些字句颜色有深有浅,有的猩红刺目杀气外溢,有的淡浅斑驳快要褪色。 “这是……被处刑黑袍们的遗言?” 白舟揉了下眼睛,心里泛起嘀咕。 ——我是不是受刺激太大,癔症了? 其中一句,颜色最深、深到快要发光的深红遗言,对白舟产生了最大的呼唤感。 但这句话却异常简单。 它说—— 【临走前,好想抽一根芙蓉王啊!】 “……” 沸反盈天的喧嚣人群中,白舟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半晌,他缓缓转头,看向身旁一直吞云吐雾的烟鬼大兵。 顺便不动生色地打量了下对方手中烟盒的品牌。 “哥。” 白舟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靠了过去, “借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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