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巨大的水力锻锤在溪流的推动下,不知疲倦地起落。
每一次撞击,大地都跟着颤抖三分。
赤红的铁水被浇筑进模具,成型的甲片被钳子夹出,扔进冷水池,“刺啦”一声腾起大片白雾。
第二天,当林玄醒来时,身边的娇人已经不见踪影。
推门而出,天色已经大亮。
林玄浑身神清气爽。
属于武者九重巅峰的恐怖气血已然完全内敛。
若不细看,只觉得这少年精神得过分,双目开阖间似有电芒闪过。
“东家!”
金宝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兴奋地跑了过来,脚下生风。
“成了!全都成了!”、
“兄弟们连夜加班,凑出了五百领。”
金宝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加上库存,整整三千套板甲!连夜装箱,大牛正带着人封车呢!”
林玄微微颔首,目光投向村前的空地上。
那里,一百多辆大车排成长龙,沉重的车轮将冻土压得咯吱作响。
西门韵正站在车队前。
她没有再戴面纱。
那张绝美无瑕的脸庞在晨光下白得发光,一身利落的淡青色劲装,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她正在仔细的查验每一辆车,神情严肃地指点着。
“这几箱铆钉不够紧,重钉!”
“那边的内衬棉絮太薄!”
“赵叔,清点数目,少一件都不行!”
声音清脆,却没人敢忽视。
老里正赵德柱在她面前,点头哈腰,大气都不敢喘。
谁能想到,几日前那个自卑躲在阴影里的毁容女子,如今竟有这般雷厉风行的主母气度?
林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这才是他要的女人。
既能红袖添香,又能独当一面。
……
车队末尾。
一辆特制的马车孤零零地停着,车窗被铁条焊死,只留几道缝隙。
疤蛇被特制的牛筋绳捆得像个粽子,琵琶骨上还穿着两根锁元钉,一身内力被封得死死的。
她费力地挪动身体,凑到那缝隙前,向外张望。
入眼的场景,让她的瞳孔收缩。
身在升平教,她当然知道兵甲的重要性。
大乾对甲胄控制极其严苛。
很难制造。
圣教屡次起义,只能靠教主施法,以黄纸写成布甲符咒,勉强使用。
而现在。
那些敞开的箱子里,整齐码放着一片片闪烁着冷冽寒光的甲胄。
不是那种粗制滥造的皮甲,也不是只有军官才穿得起的锁子甲。
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整体锻造的整块胸甲!
弧度完美,厚度惊人。
“这……这是精钢?”
疤蛇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狂跳。
哪怕是朝廷最精锐的神机营,也不可能全员配备这种级别的重甲!
这哪里是一个小山村?
这分明就是一座皇家铁场!
“怎么?没见过世面?”
一道戏谑的声音突然在窗外响起。
疤蛇浑身一激灵,猛地转头,正对上一双深邃如渊的眸子。
林玄不知何时站在了车旁,手里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你……”疤蛇喉咙发干,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出来透透气。”
林玄随手拉开车门,像拎小鸡一样,单手抓住疤蛇的后领,直接将她提了出来。
寒风扑面。
疤蛇打了个哆嗦,却不敢反抗。
林玄将她扔在车辕上,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脸上扫视。
那里,原本狰狞的烂肉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黑痂,边缘处甚至已经开始脱落,露出了里面粉嫩的新肉。
“啧。”
林玄伸出手,粗糙的指腹毫不客气地在那黑痂上按了按。
“唔!”
疤蛇痛哼一声,眼中满是屈辱与怒火,死死瞪着林玄:“你干什么?!”
“恢复得不错。”
林玄无视了她杀人的目光,像是在评价一件刚出炉的瓷器:“看来武师的体质确实耐造,比我想象中快。”
说着,他指尖用力,硬生生抠下一块翘起的血痂。
“嘶——!”
疤蛇疼得眼泪差点飚出来,恨不得一口咬断林玄的手指。
“林玄!你这个变态!你要杀就杀,折辱我算什么本事?!”
“折辱?”
林玄挑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那张脸虽然还在恢复期,依旧有些斑驳,但已经能看出原本清秀的轮廓。
“我这是在验货。”
林玄凑近几分,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疤蛇脸上:“我花了这么贵的药,要是治不好,亏本。”
“而我这人,最讨厌亏本。”
两人的距离极近。
近到疤蛇能看清林玄眼中倒映的自己——狼狈、无力、却又因为羞愤而满脸通红。
从未有过男人敢这样对她。
在五毒教内,女人当家。
男人要么是她的奴隶,要么是她的尸体。
进入升平教,也因为其修为,想来对男人不假以辞色。
可在这个少年面前,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被拔了毒牙、剥了皮的蛇,毫无尊严可言。
“看什么看?不服?”
林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下巴上新生的嫩肉。
指尖那种粗糙的触感,让疤蛇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种感觉很怪。
既想要躲开,又因为琵琶骨被制,身体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酥麻感。
“总有一天……”疤蛇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会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泡酒!”
“好志气。”
林玄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
他松开手,嫌弃地在疤蛇衣服上擦了擦:“留着你的命,等到了节度城,若是找不到鬼医,不用你挖,我会先把你剁碎了喂狗。”
说完,林玄不再理会她,转身看向走来的大牛和小六。
“东家,都备齐了!”
大牛瓮声瓮气地说道,手里提着一把百炼钢刀,满脸横肉抖动,杀气腾腾:“每辆车配三匹马,轮换着拉,除了吃饭撒尿,绝不停歇!”
“备用轮轴带了吗?”林玄问。
“带了!每十辆车配两套轮轴,还有修车的工具,都在头车上!”小六机灵地补充道。
林玄点点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整支车队。
“这就出发。”
“此去节度城,路途遥远,且不太平。”
“遇到劫道的,不用废话。”
林玄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语气森然:“杀无赦!”
“是!”
众护卫齐声怒吼,声震林野。
林玄转过身,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进舒适的马车。
他径直走到疤蛇那辆囚车前,一脚将原本的车夫踹下去,自己抓起了缰绳。
“你……”
疤蛇坐在车厢角落,看着坐进车辕的林玄,心中诧异:“你要亲自赶车?”
“怎么?嫌我技术不好?”
林玄头也不回,手中马鞭猛地一甩。
啪!
一声脆响。
骏马长嘶,车轮滚滚向前。
“你是个危险人物。”
“五毒教的手段防不胜防,除了我,没人看得住你。”
“这一路上,你就老老实实待在我眼皮子底下。”
“敢动一点歪心思,我就打断你一根骨头。”
“说到做到。”
车厢内,疤蛇缩了缩脖子,看着那个宽厚挺拔的背影。
原本酝酿的一点逃跑计划,瞬间烟消云散。
这个男人……心思太细了!
……
车队浩浩荡荡驶出村口。
西门韵站在铁场,寒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她看着林玄驾车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依恋与担忧。
她不敢像苏婉苏晴一样送别。
她怕忍不住。
“林郎,早去早回。”
她在心中默念。
而就在此时。
一道身影,拦在刚刚起步的车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