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斩仙葫芦”后的一周,基地笼罩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知情的几位高层心照不宣地加强了保密措施,范剑则除了必要的巡逻和会议,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静室,尝试与这新得的“杀劫之器”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葫芦本身沉默如铁,只有在范剑以最纯粹的守护意念沟通,并引动“薪火”符文那厚重温和的文明辉光时,那道金线才会偶尔流转过一丝微芒,像是对“老相识”的一点回应。范剑能感觉到葫芦内蕴的恐怖威能,但也清晰地感知到那层层叠叠的束缚与警告——这是一柄双刃剑,出鞘必饮魂,且因果自负。
就在基地按部就班地消化这次收获,并加紧利用“薪火”之光净化周边、培育新作物时,李铭的研究团队从持续监测的复杂灵气波动图谱和破译的零散古籍信息中,锁定了一个令人震撼的目标。
“骊山主脉以北,大约两百公里,原本是连绵的荒山和一处小型自然保护区。”李铭在紧急召开的高层会议上,指着全息投影上复杂的地形与能量图谱,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灵气复苏后,那里一直有异常稳定的高浓度灵能反应,但被一种类似"海市蜃楼"的空间扭曲现象掩盖,卫星和远程探测都无法看清。直到昨天,我们调整了"薪火"符文逸散能量的频率作为探测基准,配合阿赞蓬笔记里提到的几种破幻技巧进行联合分析……看这里。”
投影画面变化,扭曲的光影如同水波般褪去,露出了被掩盖的景象。那并非简单的山川地貌,而是……一片巨大的、断裂的、悬浮在空中的建筑群基址!
琼楼玉宇的残骸,雕梁画栋的碎片,巨大的蟠龙石柱倾颓半埋,祥云纹路的地砖蔓延向雾气深处。更令人心惊的是,在那些残垣断壁之间,隐约可见身着古代铠甲、却已化作石像或半透明灵体的身影,保持着生前的姿势,凝固在时光里。整片区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宛若实质的金紫色霞光,霞光中不时有难以理解的符文一闪而逝,散发出威严、古老、至高无上的气息,却又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破败与死寂。
“能量层级……无法估量!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存在大量折叠和断层。”墨子补充道,机关鸟的扫描数据密密麻麻,“初步判断,这并非自然形成,而是某种超越我们理解的空间折叠技术或大神通造成的遗迹残留。其建筑风格、能量特质,与我们神话传说中的……天庭,吻合度超过70%。”
“天庭遗址……”秦风咀嚼着这个词,眉头紧锁,“那些石像和灵体……”
“可能是天兵天将的残留,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东西。”范剑接口,手中的“薪火”符文在感受到投影中的气息时,传递来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微弱的共鸣,有深深的敬畏,还有一丝……悲凉与警惕。“"薪火"的反应很奇怪,它对那里既有归属感,又充满戒备。”
“归属感可以理解,人族文明神话的一部分。戒备呢?”小芸问道。
“或许是本能地感受到那里残留的规则与力量层次太高,过于危险。”李铭推测,“也可能是感应到了……某些并未完全"死去"的东西。阿赞蓬的笔记里提到过,"理事会"对一些传说中的"圣地"、"神墟"非常感兴趣,认为那里可能保留着上一个灵气纪元的关键遗产,甚至是……登天之梯。这个地方,他们不可能没注意到。”
“我们必须去。”秦风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无论是因为那里可能存在的、应对当前危机的重要信息或资源,还是为了防止"理事会"或其他危险势力抢先得手。但这次行动,风险等级将是前所未有的。”
探索队迅速组建。由秦风亲自带队,范剑作为核心战力与“钥匙”(薪火符文可能起到特殊作用),墨子负责技术支持与环境解析,小芸和阿亮提供医疗与灵能预警,另外挑选了五名最精锐、意志最坚定的觉醒者战士同行。每个人都配备了基地最新研制的、掺杂了微量“薪火”净化之力的护符和武器。
临行前,范剑将温养在心神中的斩仙葫芦仔细用特制的隔绝材料包裹,贴身藏好。这是最后的底牌,也是最大的变数。
两百公里的路程,在变异生物和诡异地形遍布的今天,走得异常艰辛。足足花了三天时间,小队才抵达那片被扭曲空间遮掩的区域边缘。
近距离感受,那种威压更加清晰。金紫色的霞光如同有生命的帷幕缓缓流动,寂静无声,却让所有人的灵魂感到战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气”,似是檀香混合了冰雪与金属的味道,吸入肺中,竟让人精神一振,体内灵力的运转都快了几分,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莫名的疏离感,仿佛自身的存在正在被这片天地排斥。
“空间屏障很不稳定,存在许多"裂缝"。”墨子操控着几台微型的空间探测仪,“有些裂缝相对安全,可以短暂穿行,但对面是什么无法预知。有些裂缝则充满狂暴的空间乱流或未知的能量陷阱。”
秦风看向范剑。范剑点点头,举起手中的“薪火”符文。温暖而坚韧的文明之火光芒亮起,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当这光芒接触到那金紫色的霞光屏障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霞光并未被驱散,反而像是辨认出了什么,微微荡漾起来,在范剑正前方,缓缓裂开了一道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相对稳定的光门。门内流光溢彩,看不真切。
“果然,"薪火"是门票之一。”秦风沉声道,“保持最高警戒,队形紧凑,跟我来!”
一步踏入光门,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
他们站在一片巨大无比的汉白玉广场边缘。广场地面破碎不堪,裂缝中生长着散发微光的奇异晶体植物。极目远眺,远方是连绵的、倒塌的宫阙,有些甚至悬浮在离地数百米的半空,被残破的虹桥连接。巨大的、失去头颅的麒麟石像倒伏在路旁,眼眶中跳动着幽蓝的火焰。空气中那种“香气”更加浓郁,灵气的浓度高得吓人,几乎要凝结成液滴,但同时也夹杂着一种陈腐的、仿佛亿万年前留下的尘埃气味。
死寂。绝对的死寂。听不到风声,听不到虫鸣,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和心跳。
“能量读数爆表……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也和外界不完全一致。”墨子看着仪器上疯狂跳动的数据,声音干涩。
“看那边!”一名队员低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广场中央,一队大约十人的石像天兵,保持着整齐的队列,面朝宫殿方向,仿佛仍在执勤。他们身着精美的铠甲,手持长戟,但面容模糊,覆盖着一层石质外壳。
就在小队小心翼翼地试图绕过这队石像时,异变陡生!
“薪火”符文猛地一震,发出急促的警告。范剑只来得及大喊一声:“退!”
那些石像天兵,毫无征兆地,齐齐“活”了过来!石壳剥落,露出下面半透明、闪烁着金光的灵体。他们没有瞳孔的眼眶中燃起冰冷的金色火焰,手中长戟调转,对准入侵者,一股肃杀、冰冷、不容置疑的威压轰然降临!
“擅闯天庭禁地……杀无赦!”一个机械而宏大的意念波动横扫全场。
没有任何废话,十名天兵灵体化作十道金光,疾扑而来!速度之快,远超寻常妖兽!长戟未至,凛冽的罡风已经切割得地面玉石崩裂!
“结阵!防御!”秦风厉喝,刀罡暴起,迎上一道金光。
金属交击的巨响震耳欲聋。秦风闷哼一声,连退数步,虎口崩裂。这些天兵灵体的力量大得惊人,而且攻击中蕴含着一种奇特的“破法”属性,能轻易撕裂普通的灵力防御。
其他队员也瞬间陷入苦战。墨子放出数架战斗机关兽,但被天兵的长戟轻易扫成碎片。小芸的治疗光环笼罩过去,效果却微乎其微,这些灵体似乎对生灵的正面能量有极强抗性。
范剑挥动“薪火”符文,灿烂的净化光辉如潮水般涌向天兵。金光与“薪火”之光碰撞,发出“嗤嗤”的声响,天兵灵体的动作明显一滞,身上的金光黯淡了些许,发出痛苦的嘶鸣(虽然无声,但意念中能感受到),但它们并未溃散,反而更加狂暴地围攻过来,似乎对“薪火”之光有着本能的厌恶与仇恨。
“他们残留的意念里只有守卫和杀戮!"薪火"对它们效果有限!”范剑心念急转,这些天兵灵体本质上是天庭规则的残留造物,与“薪火”代表的人道文明之火并非同源,甚至可能隐隐对立。
眼看一名队员的护盾被长戟刺穿,险象环生。范剑把心一横,沟通了怀中那冰冷的器物。
他一步踏前,无视刺向自己的一道戟影(被“薪火”光罩堪堪挡住),对着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天兵小队长模样的灵体,左手虚托(仿佛托着无形之物),微微躬身,凝神锁定其眉心(灵体的核心所在),口中低喝:
“请宝贝转身。”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他怀中那被层层包裹的斩仙葫芦,似乎微微一动。
下一刻,那天兵小队长灵体猛然僵住。其眉心之处,一点微不可察、却让所有看到它的人(包括其他天兵灵体)神魂刺痛的“毫光”一闪而逝。
仿佛时光被抹去了一帧。
那天兵小队长的灵体,连同它身上残破的铠甲、手中的长戟,如同被橡皮擦掉的铅笔画,从金色,到透明,再到彻底虚无,连一丝尘埃、一点能量涟漪都没有留下,就那样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不是击溃,不是打散,是概念上的“斩却”,从存在层面被抹除。
全场死寂。
剩余九名天兵灵体,齐刷刷地停止了攻击。它们没有面孔,但那股肃杀的意念波动中,第一次传递出了清晰的……恐惧。对那无声无息间让同伴“彻底不存在”的力量的恐惧。
它们缓缓后退,金色的火焰在眼眶中剧烈跳动,最终,它们齐齐转身,化作九道流光,投向远处残破的宫殿深处,消失不见。
广场上,只剩下探索小队粗重的喘息声,和地面上几道深深的划痕,证明刚才的战斗并非幻觉。
范剑脸色苍白,额角渗出冷汗。仅仅使用一次,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力被瞬间抽空了大半,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空虛感袭来,同时心头沉甸甸的,仿佛真的背负上了某种无形的“重量”。斩仙葫芦在怀中重新归于沉寂,冰冷。
秦风扶住他,看向那天兵小队长消失的地方,眼神无比凝重。“这就是……斩仙之威?”
“消耗太大,而且……感觉不太好。”范剑喘息着,“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再用。”
墨子快速检查了一下周围:“它们撤退了,但警报可能已经传开。我们得加快速度,这里不能久留。”
小队迅速整理,朝着中央那片最宏伟、虽然残破但相对完整的宫殿群方向小心前进。斩仙葫芦的初次展现,震慑了残留的天庭守卫,但也像一颗石子投入古井,在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遗址中,荡开了未知的涟漪。
而在他们无法感知的层面,遗址深处,某个被更加浓重的金紫霞光和混沌雾气包裹的核心区域,一尊仿佛与整个宫殿基座融为一体的、巨大无比的石像,那紧闭了万古的眼睑,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遥远方向,几道隐晦而强大的气息,似乎也捕捉到了那瞬间爆发又消失的、令他们灵魂深处悸动的锋锐气机,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骊山以北的天庭遗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