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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边虎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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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袍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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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你别全喝完了,给弟兄们留点!” “去去去,老子自己还不够吃呢!有本事你们自己抓去!” “张士勇你也太不仗义了吧!咱们说好要同甘共苦的,下回你再和邓氏干那事儿,我们可不替你把风了!” “行行行,每人分半碗汤,多的可没有!” 他们身上的兵服不仅破旧,而且脏得发亮,已是很久没有洗过。 尤其是张士勇,裤腿明显短了一截,露出黝黑的小腿,上面全是蚊虫叮咬的红肿和劳作留下的疤痕。 杨骁路过瞄了一眼,发现几人哄抢的陶罐里像是老鼠肉炖的汤。 “沃日,这汤可太香了!” 他们用破陶碗轮流舀着汤,喝得很慢,像是在品味什么绝世珍馐。 见杨骁过来,几人纷纷把碗护在怀里,那个名叫张士勇的高个辅兵更是赶忙将陶罐端走,防贼一样看着杨骁。 杨骁径直来到属于自己的铺位,解开包袱,从里面取法宝一样掏出肉干和鸡蛋,瞬间引来几道惊异羡慕的目光。 “杨小哥,你发达了?” “你吃的这是……肉干?还有鸡蛋?!” 同屋辅兵们全都围了过来,看着杨骁手里的肉干和鸡蛋直咽口水,瞬间感觉碗里的老鼠汤不香了。 “杨二蛋,你这又是鸡蛋,又是熏肉干的,这伙食快赶上地主老财了啊!” 张士勇端着陶罐,推开其他人凑了过来,满口关东口音,不怀好意地笑道:“我用老鼠汤,换你的肉干和鸡蛋,怎么样?” 陶罐里干的早就捞完了,只剩下不到半碗清汤寡水的残汤。 杨骁又不傻,当即摇头:“不换!” 说罢,便一口将鸡蛋塞进嘴里,鸡蛋壳随手往地上一丢,顿时引得一群辅兵哄抢,只为了舔上一口蛋壳上残留的蛋白。 “哼,换不换,你说了可不算!” 张士勇瞅准杨骁包袱里的肉干,仗着个子高大,伸手就要明抢。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杨骁的包袱,便被杨骁一把擒住。 杨骁使劲一扭,张士勇顿时如遭电打,整个关节瞬间错位。 “啊哟!啊哟喂!!” 杨骁单手制住张士勇,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轻松,疼得张士勇嗷嗷大叫。 其他蠢蠢欲动的辅兵,见此一幕,全都愣在了原地。 杨骁环视周围众人,朗声说道:“大家都是一个铺上的弟兄,我知道大伙儿兜里没粮,日子过得清苦。” “实不相瞒,这次回来我带了不少肉干,若是好声好气与我相说,就是送与你们吃些,又有何妨?” “可若要蛮不讲理地明抢,那就休怪杨某不留情面!” “杨老弟,哥哥知道错了!先前是哥哥不对!咱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我放了行吗?” 张士勇一个大男人,被杨骁弄得泪水横流,叫苦不迭。 他感觉杨骁只要稍微一使劲,自己的胳膊就会被硬生生掰断。 杨骁并不想把张士勇怎么样,这帮子辅兵和前身一样,都是走投无路的苦命人,在这靖海堡里都是受战兵排挤压迫的对象。 今后自己若想与王雄那帮大族子弟抗衡,这帮子人说不定能用上。 “看在都是袍泽的份儿上,今天就放你一马!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杨骁几根指头捏住张士勇的肩膀,往上一提,只听嘎巴几声弹响,张士勇脱臼的关节便重新复位。 疼痛瞬间缓解,张士勇可算松了口气,看杨骁的眼神,平添了几分畏惧。 “杨老弟,你放心,我老张以后再也不敢了!” 辅兵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惊。 这还是以前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的杨大草包吗?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猛了? 经此一事,辅兵们再也不敢招惹杨骁,连张士勇这种关东大汉,都不是杨骁的对手,他们就更加不敢撩虎须了。 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辅兵看着杨骁就着炒米,大口大口嚼着肉干,眸中满是羡慕。 他是新来的,和张士勇不熟,因此并没有分到张士勇的老鼠汤,只能从怀里掏出半块发霉的糠饼,将表面发霉的饼皮撕掉。 掰下一小块硬邦邦的糠饼塞进嘴里嚼了起来,嚼得龇牙咧嘴,满口掉渣。 而那些分到半碗老鼠汤的老兵,也并没有吃饱,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哎,这鸟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而就在这时,杨骁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饱嗝。 在别人饿得屁都打不出的时候,他却吃撑了! “吃不下了。” 杨骁抓起一把肉干:“谁要吃?” 此言一出,众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骁哥,我吃!” 直到有人真的领到了肉干,辅兵们方才一哄而上,一声声“骁哥”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骁哥,以后你说啥是啥,你就是咱们辅兵营的头儿!” “骁哥,这肉干可真香!比张士勇那破老鼠汤强多了!” 都说人穷志短,在这个年月,谁能给口吃的,谁就是老大! 甲字号辅兵营里,一共八个杂役辅兵,张士勇是关东人,个头最高大最能打,又是长白山猎户出身,时不时能弄到一些蛇虫老鼠之类的猎物给大家打牙祭。 因此以前大家都以他为主心骨,而现在张士勇的位置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杨骁取代。 张士勇给的老鼠汤,远不如杨骁的肉干实在! 而且杨骁一只手就把张士勇制服了,孰弱孰强,大家分得清楚! “这帮瘪犊子玩意儿,有奶就是娘!杨老弟你可得防着他们点,就这帮玩意儿,没一个好饼!” 张士勇看着那些“背叛”自己的辅兵,没好气地骂着。 “你瞅我干啥?” 其他人都不搭腔,唯独孙振武满脸不屑地看着他。 孙振武操着一口湘西口音,戏谑冷笑:“你张大胡子还有脸港我们呢?你莫不是厚起脸皮找骁哥要肉恰?” 孙振武和张士勇素来不和,以前孙振武搞不过张士勇,现在杨骁当众煞了张士勇的威风,孙振武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张士勇顿时炸了,他可以向杨骁低头,但决不允许孙振武也挑战自己的威严:“我瞅你小子就是皮紧了!信不信老子撅了你!” “来噻!怕你!我硬是不姓孙!”孙振武从床上跳了下来。 “瘪犊子,老子整死你!” 张士勇和孙振武摆出起手式互相对峙,像模像样,可扭打在一起后,却是互抡王八拳,又撕又咬,毫无章法,就像村口抢食的疯狗。 其他辅兵见怪不怪,蹲在边上看戏。 “几爷子当真是吃多咯,都有力气玩架咯!” 罗怀义嘴一咧,露出大板牙,眼中闪过一抹近乎市侩的精明,怂恿大家下注:“哥老倌些,来赌一盘噻?” “我押一把谷糠,赌孙麻子嬴。” “麻子赢不了,俺押一只草鞋,赌老张嬴。” 刘大傻脱下一只鞋。 “一只草孩?亏你说得出口!干脆点!要押就押一双嘛……” 罗怀义直接把刘大傻另一只鞋也薅了下来。 另外两个名叫周强、周威的亲兄弟,也纷纷跟着下注。 杨骁并没有理会这帮濒临崩溃、苦中作乐的疯子,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个新来的瘦小辅兵身上。 虽说辅兵一个个都挺瘦,但那是因为长期吃不饱导致的,从骨架子不难看出全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而这个新来的辅兵,却是天生骨架细小,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一个人缩在角落啃着糠饼,也不跟人说话,看模样细眉细眼,皮肤白净,颇有几分江南文人的气质。 靖海堡兵源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马景天这样的堡内军户,另一种则是堡外募兵。 以往募兵只招募良家子,杨骁就属于这一类募兵,本地农户,家世清白。 近几年军户大量逃亡,才放宽了募兵条件。 因此一个靖海堡里,聚集了来自天南地北的流民。 张士勇是关东人,孙振武是湘西人,罗怀义则来自川西,刘大傻是从中原逃荒来的。 周强、周威两兄弟,本是听澜堡的军户,因靖海堡军户大量逃亡,他们二人才被调了过来补缺。 俗话说好男不当兵,只有真正走投无路的人才会踏上这条不归路。 这个屋子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天涯沦落人! 瘦小辅兵的画风,却和他们这些糙汉子格格不入,这不禁引起了杨骁的好奇。 “你叫啥名儿,哪儿人啊?” 杨骁将一根肉干放在瘦小辅兵陶碗里,紧挨着他身旁坐下,想探探对方底细。 瘦小辅兵看着肉干咽了口唾沫,可就在杨骁挨着他坐下的瞬间,他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突然浑身汗毛倒竖,吓得直往后退。 “你,你别挨这么近,行吗?” 见瘦小辅兵反应如此激烈,杨骁不由一怔。 这家伙,什么毛病? 都是大老爷们,挨一下怎么了? 还能掉块皮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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