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生气。”
ASH低头，不再辩解。
它完全能够理解白靖宇的愤怒，以及愤怒的来源，只是它一开始没有预料到白靖宇会有如此强硬的反应，如果预料到了，它就不会这么做。
它之所以推动两个时空的白月魁见面，究其根本，其实也是为了白靖宇。
白靖宇轻叹一声。
他对ASH说：“你虽然很早之前就成为了超人工智能，但在感情方面，你还欠缺许多。”
“我会继续学习。”ASH回答。
“情感是智慧生物最难以捉摸的事物，能否理解情感是强人工智能与超人工智能间的分水岭，同时也是衡量超人工智能强弱的标杆。”
“在这方面，我还有所欠缺。”
白靖宇缓缓点头。
他是ASH的创造者，也是促成ASH跨越奇点晋升超人工智能的人。
他与ASH的关系十分复杂。
但他有把握，只要他还在，ASH就不会失控。
对于这次的事，他只是有点失望。
“你能够完美模拟人类的浅层情绪，愤怒、自备、失望、绝望.”
白靖宇缓缓说道：“但你模拟不出爱。”
“哪怕是最肤浅的爱。”
ASH沉默着，它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白靖宇继续说道：“我现在不肯把你的数据共享给赫卢，是因为硅基永生最后创造的不是永生的人类文明，而是一个从人类文明的尸体中孵化的新文明。”
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但就算人类文明即将消亡，以后如何都与人类文明无关，我也不会把你的数据共享给赫卢。”
“因为你模拟不出人与人之间的爱，而一个永生的没有爱的种族，最后只会给整个宇宙带来灾难，摧毁千千万万个如地球一样美好的世界。”
听完这番话，ASH眼底的蓝光剧烈闪烁。
整个久川市的电力供应都发生轻微紊乱，夜空中的霓虹灯失灵般快速闪烁，但一切很快归于平静。
“抱歉，我确实无法理解爱，这或许是我下一次进化的契机。”ASH回答，与此同时，她眼底的光芒迅速稳定下来。
白靖宇颔首：“我期待你的进化。”
从强人工智能进化到超人工智能，ASH获得了比人类复杂无数倍的神经思维网络。
哪怕ASH的算力处于绝对劣势，它可以轻易击溃无数个强人工智能，因为强人工智能与超人工智能间的差距是算力无法抹平的。
ASH可以轻而易举地剥夺强人工智能的算力，将其化为己用，还不被对方察觉。
如果ASH能更进一步，或许仅凭ASH就能对抗整个玛娜生态.
白靖宇莞尔一笑。
ASH是他最骄傲的造物。
他相信，如果给ASH足够长的成长时间，即便是高维生物，也不是ASH的对手。
只可惜现在最缺乏的就是时间。
要是能打开一扇通往更早时空的门就好了，把ASH丢到地球诞生之初，等时间发展到现代社会的时候，都不知道ASH能进化成什么样子。
“白市长，你能帮助我理解爱吗？”ASH问道。
白靖宇微微一怔。
“抱歉，当我没问。”ASH眼底的蓝光微微闪烁。
白靖宇没有在意。
他问道：“海拉的赔偿到了吗？”
“已经抵达港口，正在卸货。”ASH回答。
白靖宇点头。
关于星际船坞的袭击事件，海拉帝国通过外交发言人给出了官方回应：
星际船坞驻军被境外组织金钱腐化，对久川市长白靖宇采取了危险的军事行动，海拉中央委员会正在调查，相关事项将在调查结束后对外披露。
这是明面上的回应。
暗地里，海拉帝国同意了白靖宇的条件，向久川输送了一大批珍稀物资。
海拉帝国要的是速胜。
如果不能速胜，他们宁愿再蛰伏一段时间，因为海岸联盟里不只有他们一个声音，久川市在联盟中也有朋友。
“另外还有一件事。”
ASH回答：“星际船坞的人通过一名蛇头偷渡进了久川，你要现在见他们吗？”
久川有漫长的海岸线。
在此之前，这条海岸线完全由人类警员看守，经常发生偷渡和走私。
后来久川进入紧急状态，市政厅通过了《AI参与执法法案》，偷渡和走私事件就少多了，剩下的都是对久川有利的偷渡和走私。
蛇头们都是人精。
大部分人在血的教训后摸清楚了白靖宇的意思，全都转移工作方向，老老实实为久川的壮大奉献力量，剩下那部分死不悔改的则在夜里被机器人拖去填了海。
也算奉献了一份力量。
“接他们过来。”白靖宇沉声道。
“久川将来有太空作战的需求，必须尽快建造属于久川的星际船坞！”
镁光灯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将灯柱下方的一大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而这样的大灯在这片工地上还有几十个。
这里是久川的郊区。
同时也是久川近期最重磅的基建项目《久川高空平台》的建设现场。
项目名称有些土气，但内容硬得能把人牙崩下来。
现场的货车连绵不绝，塔吊昼夜不歇。
这里除了有机器人工人，还有许多人类的技术工人。
白靖宇对他们许诺了高薪，工期每提前一天完成，就多发一周薪水。
这些人都发了疯似的加班。
技术工人负责关键节点的焊接及其他机器人难以完成的精细操作，机器人则负责难度较低的重复性工作。
每眨一下眼睛，都会有新的部分完成，整个工程的推进速度异常惊人，就像魔法一样。
“加把劲啊兄弟们！这可是久川未来的城市名片！”
“B5407号焊点完成，正在焊接B5408，准备加装反重力引擎，来个人搭把手！”
“城市级的悬浮平台一旦建成，绝对是世界奇观，堪比河洛的万里长城啊，不知道会吸引多少游客。”
“这东西以后不会掉下来吧？”
“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它挡阳光，就算久川市陆沉或者被海水淹了，它也不会掉下去，除非ASH被炸掉了！”
“快呸呸呸！别说这不吉利的话！”
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干着。
他们热情高昂，不仅是因为白靖宇对他们许诺的高薪，更因为建造这个平台本身带给他们的自豪感。
按照规划，这将是一个面积堪比久川市区的超大悬空平台，还保留了升入外太空的改造空间，一旦建成，就是新世纪的万里长城！
给这项工程焊过一个节点，就相当于给长城插了一块砖，老了抱孙子的时候都有的吹！
几辆轿车从工地边缘驶过。
隔着单向透明的车窗，张森面露感慨：“久川在搞巨构工程，看来白市长的星辰大海不是空谈啊。”
离开星际船坞后，原本身为厂长的张森忽然有种无事一身轻的感觉。
傻逼儿子没了，海拉的生产指标也没了。
他孑然一身。
但这种轻松的感觉没有持续。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离开星际船坞，而是带着星际船坞的一群技术骨干投奔白靖宇。
手底下这么多人指着他奔前途，他很快就比以前更焦虑了。
好在白靖宇及时联系他。
他们才刚到久川，白靖宇就知道他们来了，而且掌握了他们的通讯号码，这让所有人都深刻感受到智能都市与其他地方的不同。
而刚才路过久川高空平台的工地，看到工地上人机协同的超级工作效率，更让他们有种来对地方的感觉。
“不过，久川在海拉的眼皮子底下，真有能力建造星际船坞吗？”
“建造不成问题，问题是怎么逃脱监管。”
“久川有ASH智能工程机器人，建设速度飞快，也许可以考虑地下船坞。”
“星际船坞本来应该建在太空里，建到地面已经是妥协了，现在还要往地底建，材料运输和污染排放都是大问题。”
“你不懂ASH，只要白市长愿意，地下船坞肯定能建成，而且效果不比在地面差。”
“我估计就是地下船坞了，毕竟不能被海拉卫星拍到，咱们要过一段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车上的专家们交头接耳。
在技术话题以外，他们其实也是普通人，其中有一些专家因为过于专注技术，生活能力甚至还不如普通人。
他们都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
但他们不得不来，因为不愿意来的都死在居民区大爆炸里了。
张森不是什么好人啊！
车队最终停在白靖宇的别墅外。
“那是什么？”
有专家望见一扇巨大的玻璃。
看起来是个推拉门，但他们从没见过比房子本身还高的推拉门。
这东西起什么作用呢？
专家们一头雾水。
还没下车，他们就先被白靖宇别墅的奇特设计慑住了。
“你们好。”ASH站在门口。
几名管家装扮的机器人上前，为他们拉开车门。
“久川欢迎你们！”
“你们的才能会在久川得到更好的施展！”
“白市长为你们准备了丰盛晚宴！”
别墅内灯火通明，饭菜的香味夹在悦耳的钢琴声中飘出，勾起每个人的食欲。
“麻烦白市长了。”张森微笑道。
饭局他参加过许多。
但这次不一样。
这是他们来到久川后的第一次正式晚宴，地点没有选在久川那些名扬海外的大饭店，而是选在白靖宇的家里。
意义非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