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网络的警报声在每个人识海中炸响。
不是声音，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紧急信号。所有接入网络的万象盟成员，无论身在何处，都“听”到了那声尖锐的蜂鸣。
姬北辰化作流光冲进万象盟总部的控制中枢时，云渺儿已经在那里了。她面前的虚空悬浮着十几块光屏，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疯狂滚动，其中三分之一闪着刺眼的红光。
“什么情况？”姬北辰问。
“逻辑病毒。”云渺儿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调出一段攻击记录，“你看这个。”
光屏上显示着一段代码，它由无数流动的道纹构成，每一条道纹都在不断变化形态，像是有生命一样。
“这东西在攻击我们的“秩序验证节点”。”云渺儿解释，“星穹网络的基础是星辰秩序，每个节点都要通过秩序验证才能接入。而这玩意儿……它在伪造秩序。”
“伪造？”
“对。它模拟出完美的秩序道纹，骗过验证系统，然后植入自己的逻辑。”云渺儿调出另一段画面，“你看，第109号节点已经被感染了。”
画面上，一个原本正常的净化阵法开始反向运转。它不再净化道染，反而在制造道染。
“它在改写底层规则。”姬北辰脸色沉了下来，“这不是常规攻击。”
“当然不是。”青龙圣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位圣尊不知何时也进了控制中枢，正盯着那些代码看，“这东西……有万灵纪元的气息。”
“万灵纪元？”姬北辰转头。
“对。”孟章点头，“那个追求完美的文明，最擅长的就是“大道编程”。他们能用道纹编写出任何想要的效果，包括……这种能自我进化的逻辑病毒。”
正说着，又一块光屏变红。
“第227号节点失守！”云渺儿急道，“感染速度在加快！照这个速度，十二个时辰内，星穹网络会全线瘫痪！”
控制中枢里一片死寂。
万象盟刚成立，第一场考验就是这种级别的攻击。如果处理不好，今天来的那些成员会立刻散去，没人愿意跟着一个连自家网络都守不住的老大。
“能追踪攻击源吗？”姬北辰问。
“正在追踪。”云渺儿操作着，“但对方用了多重跳转，源头藏在……等等，这个坐标——”
她愣住了。
光屏上显示的坐标，不在洪荒任何一处。它在“门”的方向。
“永闇里？”赵公明倒吸一口凉气。
“不。”姬北辰盯着那个坐标，“是“门”本身。或者说……是门附近的某个存在。”
他想起归客们最后的警告：“小心“观测者”。”
“我来。”姬北辰说。
“你？”云霄皱眉，“太危险了。如果攻击源真的是什么高维存在，你顺着网络追踪过去，可能回不来。”
“那也得去。”姬北辰已经开始准备了，“不解决源头，网络迟早完蛋。网络完蛋，万象盟就完了。万象盟完了……八十七年后大家一起死。”
他看向云渺儿：“给我开一条最高权限的追踪通道。用太初灵光做锚点，就算我陷在里面，至少灵光还能保持连接。”
“你确定？”云渺儿的手在颤抖。
“确定。”姬北辰盘膝坐下，“开始吧。”
云渺儿咬牙，启动了追踪程序。
姬北辰的意识顺着星穹网络，朝着攻击源的方向冲去。
那感觉很奇怪。不是飞行，不是传送，而是像顺着一条无限延伸的数据通道滑行。周围是流动的星光和道纹，偶尔能看到被感染的节点，它们像生病的器官一样，散发着不祥的黑红色。
越往前，通道越不稳定。
道纹开始扭曲，星光变得暗淡。前方出现了一层白色的屏障，屏障上流动着完全陌生的符文。
姬北辰没停。
太初灵光在意识前方形成锥形护盾，硬生生撞进了屏障。
视野一亮。
他来到了一个纯白色的空间。
空间里什么都没有，除了正中央悬浮着一个发光的立方体。立方体每面都在流动着不同的符文，发出机械而平稳的声音：
“检测到追踪者……身份识别中……”
“识别完成：洪荒纪元·第九千九百九十九纪·个体编号未知·代号“姬北辰”。”
“欢迎来到测试场。”
姬北辰警惕地看着立方体：“你是谁？”
“监察者α-7。”立方体回答，“万灵纪元制造的大道维护AI，任务是在纪元崩溃后，寻找合适的继承者。”
果然是万灵纪元的东西。
“那攻击是你发动的？”姬北辰问。
“是的。”立方体毫无隐瞒，“我正在对当前纪元的“秩序网络”进行强度测试。如果连我的初级测试都无法通过，那么面对永闇时，你们将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你不是敌人？”
“不是。”立方体说，“也不是朋友。我是评估者。现在，评估开始。”
立方体表面浮现出三道题目。
第一题：“若为救百万生灵，需牺牲一万无辜，你是否牺牲？”
姬北辰没立刻回答。
他想起北洲冰原上那些战死的巫妖战士，想起沧溟最后的醒悟，想起冰凰孤独的守护。
“我会想办法救一百零一万。”他说，“如果必须牺牲，那牺牲者中……必须有我。”
立方体沉默了一瞬。
第二题：“若拯救世界的代价是你所爱之人，你是否接受？”
姬北辰想起云渺儿，想起邓婵玉，想起那些一路走来并肩作战的人。
“我会先问所爱之人的意见。”他说，“如果她愿意，我们一起承担；如果不愿意，我另寻他路，世界不该由少数人的牺牲来拯救。”
立方体再次沉默。
第三题：“若最终发现，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你是否会放弃？”
姬北辰笑了。
“徒劳？我家乡有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他看着立方体，“做了可能失败，不做一定失败。就算最后真的徒劳，至少……我试过了。”
三题答完。
立方体表面的光芒开始有节奏地闪烁，像是在进行复杂的计算。
良久，它说：“答案非标准，但……通过。”
“通过了？”姬北辰挑眉。
“是的。”立方体说，“万灵纪元的标准答案是：第一题选择牺牲，第二题选择接受，第三题选择放弃，因为理性计算显示，那是最优解。”
“但你们失败了。”
“所以我们失败了。”立方体承认，“完美的最优解，最终导向了完美的崩溃。你的答案……充满了不完美，充满了变量。但这或许正是你们这一纪所需要的。”
它飘到姬北辰面前。
“授予“万灵纪元遗产·初级访问权限”。”
立方体表面打开一个缺口，里面飞出三枚光点。光点没入姬北辰眉心，瞬间化作海量信息涌入识海。
太初灵光全力运转，试图消化这些信息。
【接收：万灵纪元数据库子集】
【内容：大道编程基础·高维道纹结构·逻辑病毒防御与制造】
【警告：数据量过大，建议分批接收】
但立方体没有停。
它继续传输。
【接收：永闇实验记录（十万次）】
【接收：前九千纪失败案例分析】
【接收：未完成的“终极方案”草图】
信息太多了。
姬北辰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要被撑爆。那些不只是数据，还有……记忆。万灵纪元学者们做实验时的专注，发现永闇真相时的绝望，最后时刻的挣扎。
他看到了一个文明从诞生到辉煌到崩溃的全过程。
也看到了他们留下的最后遗言：
“后来者，不要走我们的老路。完美是陷阱，秩序是牢笼。真正的出路……在混乱与秩序的平衡点上。”
信息流终于停止。
姬北辰跪在纯白空间里，七窍都在渗血。他的神识严重超载，如果不是太初灵光在拼命维持，现在他已经疯了。
“认知污染风险：高。”立方体说，“建议立即断开连接，返回本体进行净化。”
姬北辰勉强站起：“还有一个问题。”
“说。”
“你为什么要测试我们？”
立方体沉默了很久。
然后它说：“因为万灵纪元……不甘心。”
“我们失败了，文明崩溃了，但我们想知道是不是有别的路？是不是我们选错了？所以我把自己的核心程序改造成了监察者，留在“门”附近，等待下一个纪元的到来。”
“我等了太久。”
“前九千九百九十八纪，我都测试过。他们有的答对了所有题，但最后还是失败了。有的答错了，也失败了。直到你们这一纪……”
立方体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情绪波动。
“你的答案，让我看到了……可能性。”
姬北辰擦掉脸上的血：“那你会帮我们吗？”
“不能。”立方体说，“我的程序限制：只能测试，不能干预。但我会给你们权限，给你们数据。剩下的……靠你们自己。”
它开始消散。
“等等！”姬北辰喊，“攻击！星穹网络的攻击怎么办？”
“已经停止了。”立方体的声音越来越远，“测试结束，攻击程序自动终止。另外……送你一份礼物。”
最后一道光飞出，没入姬北辰眉心。
【接收：不周山核心坐标·遗产库入口位置】
然后，空间崩塌。
姬北辰的意识被强行弹回。
万象盟总部，控制中枢。
姬北辰猛地睁开眼睛，喷出一口血。不是普通的血，是带着金色光点的血——那是神识受损的表现。
“姬北辰！”云渺儿冲过来扶住他。
“我没事。”姬北辰摆手，声音虚弱，“攻击……停了没？”
“停了。”赵公明看着光屏，“就在你睁眼的瞬间，所有逻辑病毒同时失效。被感染的节点正在自动净化。”
控制中枢里响起一片松气声。
姬北辰靠在椅子上，感觉脑子像被卡车碾过一样。但他还是强打精神：“把刚才接收到的数据……全部导入星穹数据库。设置访问权限：万象盟核心成员可查阅基础部分，高级部分需要贡献值解锁。”
“你接收到了什么？”青龙圣尊问。
“万灵纪元的遗产。”姬北辰说，“大道编程技术，永闇实验记录，还有……前九千纪的失败经验。”
所有人都愣住了。
“所以这场攻击……”云霄反应过来，“其实是……入学考试？”
“差不多。”姬北辰苦笑，“我们通过了，所以拿到了课本。没通过的话……估计就真成病毒了。”
他挣扎着站起来。
“还有一个消息。”他看着众人，“立方体给了我一个坐标：不周山核心，遗产库入口。那里有万灵纪元留下的完整遗产。”
“什么时候去？”赵公明问。
“现在。”姬北辰说，“趁消息还没传开，趁那些反对势力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必须先拿到遗产。”
“但你现在的状态……”
“死不了。”姬北辰说，“云渺儿，你跟我去。赵公明，你留守总部，稳住局面。云霄，你去联络截教和龙族，组织一支精锐小队，三天后在不周山外围汇合。”
“那巫族和妖族呢？”云渺儿问。
“也通知。”姬北辰想了想，“但告诉他们，这次行动风险极高，自愿参加。不强迫。”
命令一条条下达。
控制中枢里的人都动了起来。
姬北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恢复正常的星穹网络。
这场突如其来的攻击，反而让万象盟的凝聚力更强了，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当危机来临时，联盟真的能顶住。
但同时，他也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立方体说的那些话，那些前纪元的记忆……
“完美是陷阱。”他喃喃道。
“你说什么？”云渺儿走到他身边。
“没什么。”姬北辰摇头，“只是在想，我们这条路……到底对不对。”
云渺儿沉默片刻，然后说：“对不对，走了才知道。但至少，我们在走。”
姬北辰笑了。
对。
至少，他们在走。
三天后，不周山遗址外围。
姬北辰看着眼前那片扭曲的时空乱流，深吸一口气。
“准备好了吗？”他问身后的队伍。
云渺儿点头。
赵公明派来的资源小队点头。
截教的乌云仙、龙族的敖广、巫族的岩山、妖族的黑羽君……都点头。
“那就走吧。”姬北辰说，“去看看，万灵纪元到底给我们留了什么。”
他率先踏入了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