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传开了。
当天就传出了宫。
民间一片沸腾。
全都是骂叶向东窝囊的。
但没有一个人骂赵牧不顾百姓死活的。
因为这百多年来，朝廷太憋屈了。
就算是升斗小民也有他们的血性！
而罪己诏下发的那一刻。
全京震动。
特别罪己诏上，那句：若有人能拿出万万两银子赈济灾民，朕愿意退位让贤！
这句话戳到了无数百姓的心窝子！
让无数百姓热泪盈眶。
他们明白，国库空虚，陛下的内帑也早就被掏空了！
卖官鬻爵，也是无奈之举。
他只能去破坏祖宗之法了呀！
“世人都言我大庆天子懦弱，可我知道，天子忍辱负重，都是为了我们！”
“陛下掏空了内帑，国库，向朝臣低头，不以我等卑鄙，向我等求援，天子尚节衣缩食，那我掏空家底又如何？”
“圣天子号召我们，我等还在等什么？”
“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响应圣天子号召！！！”
这一刻，无论是年迈的老朽，稚嫩的孩童，亦或者是贩夫走卒，家长里短的老妪，都在奔走。
有钱的拿出了钱粮来。
没钱的就拿一块破布，或者线头，一家一户凑在一起，便也成了一匹布。
足以给三五灾民，做一件让他们熬过寒冬的暖衣！
他们不知道这些钱粮捐到哪里去。
有人提议放到皇宫，归入国库。
但有人说，“国家有奸臣当道，这笔钱粮未必能到灾民的手上。”
于是，有人提议：“把这些送到东厂门口不就行了？”
“赈灾的事情，九千岁一直再做，那可是真金白银的往外掏，不只是灾民，连穷苦人家他们也接济勒！”
“对对对，咱们把这些钱粮都送到东厂去！”
三五人一吆喝。
挑着担子，背着背篓，朝着东厂缉事厂的衙门走去。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个行列。
几乎将东厂门口的街道围的水泄不通。
“厂东，出事儿啦！”
一个小太监着急忙慌的跑进了王有德的办公间。
王有德眉头紧皱，有些不悦道：“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外面，外面来了好多百姓！”
“来百姓怕什么？”
王有德揉了揉发胀的脑门，压下心中的不爽，“有冤屈的记录下来，替他们伸冤，有矛盾的帮他们解决矛盾不就行了？”
东厂分外厂和内厂。
内厂是培养人才和探子的地方。
外厂是专门处理外部杂事的。
比如调节领里街坊矛盾，帮街坊缉捕盗贼等等。
现在百姓伸冤都不去知府衙门，宁愿跑远一些来外缉事厂请求主持公道。
所以，衙门平日里非常的忙碌，人手也供不应求。
厂子也是一扩再扩。
好在，有陛下组建的"新团队"帮助，他也能空出手，留更多的时间在陛下身边伺候。
“他们不是来伸冤的，他们都挑着粮食来的。”
小太监话音刚落，王有德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意识到什么的王有德撂下手中的折子，飞快跑出了办公间。
来到缉事厂大门口，就看到了密密麻麻们的百姓挑着箩筐，背着背篓站在门口，王有德看蒙了，“乡亲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九千岁，俺们是来捐粮的！”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牙齿都掉完了的老妪，背着一个比她人还大的箩筐，手边还牵着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丫头，“俺老了，没什么本事，家里人口也多，攒不下太多粮食，但是平日里呀，比较节俭，这里抠一块布头，那里省一些线头，我这娄子里的布本来都是攒给家里人纳新衣的！”
“天子怜惜灾民，我虽然帮不上太多的忙，但是娄子里的布凑一起，也能拼两身衣服出来。”
“九千岁，您可千万别嫌弃！”
听到这话，王有德心中一颤，“老夫人，您这是说哪的话啊，咱感激都来不及，哪敢嫌弃！”
“九千岁，俺这里还有一些陈年的粟米，有两年了，但保存的挺好哩，本来是过年给家里人加餐的，也全都捐嘞！”
一个穿着单薄，衣服上补丁摞着补丁的中年人舔了舔被冷风刮的皲裂的嘴唇，眼中带着一丝不舍，却还是将手中的陶罐给放在了地上。
“九千岁，还有我，我们也要捐哩！”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宋时男孩多如此），七八岁半大小子，带着一帮差不多年纪的小娃娃，手牵着手，铆足了劲从人群后面钻到了前面。
因为太矮，害怕王有德看不见他，努力跳起来，扬了扬手中一个铜板，“这是俺娘给俺买糖葫芦的钱，俺也捐了，九千岁爷爷，您能让灾民娃娃吃一口甜的吗？！”
“能！”王有德眼眶湿润的点点头，“爷爷答应你！”
闻言，其他孩子都激动起来。
“还有俺哩，俺也有两文！”
“俺偷了俺爹用来嫖娼的钱，有几十文哩！”
周围人听到这话，都哄笑起来。
但，绝不是嘲笑！
有人笑道：“你这小娃，不怕你爹把你屁股打烂？”
那小娃昂着头道：“打就打，只要能让灾民娃娃吃一顿饱饭，打烂也值哩！”
王有德眼泪都笑出来了。
多好的孩子。
多淳朴可爱的百姓呐！
他们知道陛下的难处，所以自发带着粮食布帛来了。
明明他们自己都过得不宽裕，却还是将自己攒了多时的粮食和布帛拿了出来。
这怎么叫他不感动？
而这一刻，他这才明白陛下有多厉害。
有多得人心。
他扫视一圈，发现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人群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天渐黑。
他害怕出事。
于是急忙把东厂里其他人叫出来维持秩序。
“东厂的人给咱家听好了，在街道上站好队伍，直到所有百姓离开，要安稳的让每一个百姓回家！”
“告诉宵禁的军队，不准为难这条街上的任何百姓，若有人胆敢危难，就是和咱家作对！”
全体东厂人员齐声拱手：“喏！”
王有德看着热情高涨的百姓，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陛下若是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很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