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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补牙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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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潜伏在深井中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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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越眼神一冷。 来得好快。这边怪物刚抓住,那边的官面上的人就到了。这要是没鬼,鬼都不信。 “御史台?顺天府?”张猛啐了一口,“这帮文官平时抓个小偷都费劲,今儿个倒是来得挺齐整。” “收拾一下。”陈越迅速下令,“把这怪物藏进暗室夹层,锁死。张子虚,你从后门走,带上笔记。修安,你去烧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张猛,把脸上的血擦了,去开门。” 片刻后,前堂大门洞开。 几十名手持水火棍、腰挎官刀的衙役如潮水般涌入,瞬间把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正中间,走进来一位穿着绯色官袍、头戴乌纱、面容清瘦肃穆的官员。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面白无须的随从,一看就是不想露面的内廷人。 这官员陈越认得,御史台的红人,左佥都御史李嵩。著名的“清流”干将,平日里最恨“幸进之臣”,在朝堂上没少弹劾陈越“不务正业”。 “陈越。”李嵩背着手,目光如炬,扫视着略显凌乱的大堂,“好大的胆子。深更半夜,此处喊杀声震天,周围百姓皆言见有妖火闪动。本官接到密报,说你在此私炼妖尸,意图不轨。你可知罪?” “李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陈越此时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外袍,一脸无辜地拱手,“下官这是正经牙行。刚才不过是伙计们在试验新进的"西洋焰火",不小心失了火,这不正救着呢吗?哪来的妖尸?” “焰火?”李嵩冷笑一声,鼻翼翕动,“这满屋子的血腥气,也是焰火?来人!给我搜!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妖物"给本官找出来!我看你这牙行,就是个藏污纳垢的魔窟!” “谁敢!” 张猛一步跨出,挡在通往后院的月亮门前,手里虽然没拿刀,但那一身杀气逼得几个衙役不敢上前。 “怎么?要抗令?”李嵩眼神一厉,“陈越,你这护卫莫非是想对抗朝廷?” “不敢。”陈越笑着把张猛拉回来,“只是后院乃是制药重地,多有易燃之物。衙役大哥们笨手笨脚,万一再走了水,伤了这皇城根儿下的贵地,李大人怕是不好交代。” “你威胁我?”李嵩大怒,“本官受皇命巡查京畿,你有何不可查?给我冲进去!” 眼看局势就要失控,一场混战在所难免。 “我看谁敢动陈大人的地盘!”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炸雷般的怒吼。 紧接着,是一阵整齐划一的甲胄碰撞声。一队身穿精铁铠甲、手持长枪的王府亲兵,迈着沉重的步子,硬生生把顺天府的衙役给挤到了两边。 赵王爷一身便装,但腰间挂着那把先帝御赐的宝刀,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看都没看李嵩一眼,直接走到陈越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没伤着吧?” 陈越心里一暖:“多谢王爷挂怀,下官没事。” “没事就好。”赵王爷这才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李嵩,“李御史,好大的官威啊。大半夜的带人围攻本王的"合伙人",怎么,你是觉得本王这买卖做得不顺眼?还是觉得这京城是你李大人说了算?” 李嵩脸色一变。他虽然是清流,但也知道赵王爷这种手握兵权的宗室不好惹。 “王爷误会了。”李嵩不得不拱手行礼,语气却依然强硬,“下官是接获密报,有人称此处有妖物伤人。就连王爷府上的护卫犬,听说前几日也死得不明不白。下官也是为了京畿安危,特来查证。这陈越……” 他顿了顿,眼神阴毒:“私藏妖物、勾结海外不明势力,这罪名若是坐实了,就算是王爷,怕是也不好包庇吧?”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和暗示了。 意思是:我知道你们在搞什么,这不仅是陈越的事,这也是我想动你的借口。文官集团早就想找机会打压一下这位手握重兵、又开始经商捞钱的王爷了。 “妖物?”赵王爷嗤笑一声,“本王的狗那是吃了耗子药死的。李大人要是想查,本王把狗尸给你送去?至于这里……” 他往前一步,逼视着李嵩:“这儿是给宫里太后、皇上做御用之物的地界。若是被你们这帮粗人冲撞了什么,耽误了太后的牙病和牙托制作,这罪过……你李大人担得起吗?” 这一顶“太后”的大帽子扣下来,李嵩终于变了脸色。他咬了咬牙,知道今晚是讨不到好了。 “既然王爷作保,下官自然无话可说。”李嵩一甩袖子,“但这事儿没完。那"妖火"和"惨叫",那么多百姓听着,总得有个交代。撤!” …… 李嵩虽然走了,但他带来的那些随从并没有立刻全部退出去。 在人群最后,有一个一直低着头、穿着灰色长衫、看似毫不起眼的书办,正随着人流往外挪。 陈越一直在盯着这些人。 当这个书办转身的一瞬间,也许是因为紧张,或者是刚才挤到了,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了一下腰间。 风吹过他的衣摆。 在他腰带上,挂着一枚色泽温润的青玉佩。 陈越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玉佩上,刻着的不是什么福禄寿喜,而是一个极其特殊的、他这辈子都不会认错的符号—— 一只眼睛,瞳孔里含着弯月! “日月眼”! “站住!” 陈越一声暴喝,身体像猎豹一样冲了出去。 那书办浑身一僵,反应极快,根本不回头,拔腿就往门外冲,速度快得根本不像个文弱书生。 “留下他!他是内鬼!” 不用陈越吩咐,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张猛,顺手抄起门边的一根顶门杠,呼啸着就掷了过去。 “呼——啪!” 木杠精准地砸在那人的小腿弯上。 那人一声惨叫,扑倒在地。还没等他爬起来,张猛已经冲上去,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反剪双臂。 “放开我!我是御史台的人!你们敢抓我!”那人拼命挣扎,声音尖锐。 赵王爷和还没走远的李嵩都愣住了。 “陈越!你疯了吗?那是本官的书吏!”李嵩转过身,怒不可遏。 陈越没理会李嵩,大步走到那人面前,抓住那人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这张脸……陈越看着眼熟。 他在太医院藏书阁见过!这人是负责杂记类书籍管理的医官!叫……孙良! “原来是你。”陈越盯着他的眼睛,“那天晚上,我去藏书阁,是你给李成报的信吧?你跟张子虚同在一个部门,你知道他爷爷的事,所以你一直盯着那本《南洋异物志》,对不对?” 孙良的脸色煞白,眼神躲闪。 “甲字号暗柜的钥匙,需要院判和杂记区主管医官两人同时在场才能开启。”陈越语速飞快,逻辑如刀,“你深夜去过藏书阁,根本不是为了查书,你是去试锁的!你是想把那半块令牌……偷出来给你的主子!” 孙良眼见事情败露,突然眼中凶光一闪。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淬了毒的钢针,猛地向陈越的咽喉刺去! “去死吧!” “小心!” 赵王爷惊呼。 但张猛更快。 “咔嚓!” 一声脆响。孙良的手腕被张猛毫不留情地折断了。钢针掉落在地。 “啊——!!”孙良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说!”陈越一脚踩住他的胸口,“谁是你主子?许冠阳?还是那个"海鬼"?母虫在哪?” 孙良疼得浑身抽搐,但他的嘴却很硬,咬牙切齿地笑了起来,嘴里全是血沫:“嘿嘿……嘿嘿……你们……都要死……都要死……” “许大人……许大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他已经把路铺好了……太液池……水……水……” 话还没说完,他猛地一咬牙,脸色瞬间发黑,头一歪,死了。 牙齿里藏毒。标准的死士。 …… “死了。”陈越探了探鼻息,脸色难看。 “太液池……水……”赵王爷重复着这几个字,眉头拧成了川字,“这畜生临死前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 就在这时,修安连滚带爬地从外面冲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粗瓷大碗。 “大人!王爷!出事了!出大事了!”修安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把碗递给陈越,“您快看这个!” 陈越接过碗。 碗里盛着半碗清水。看似清澈,但在油灯的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水底沉淀着一层细细的、像是金沙一样的东西。 那些“金沙”,正在微微蠕动。 陈越用手指沾了一点,凑近一看。 这哪里是沙子。 这分明是无数颗极其细小的、呈现出半透明金色的——虫卵! 这虫卵的形状、色泽,跟之前那个海鬼脖子上寄生的金色触须,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是从哪来的?”陈越感觉手脚冰凉。 “是王府后街的那口老井!”修安哭丧着脸,“刚才有两个守夜的仆人喝了那井里的水,没过半个时辰,就开始浑身乏力,眼睛……眼睛都变绿了!我从王府出来路过看见了,赶紧打了点水来……” 陈越和赵王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赵王府的后街……那可是连着皇城的地下水系! “太液池……”陈越喃喃自语,把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全安说的“水里有毒”,张子虚说的“潮湿暗地”,还有孙良死前喊的“太液池”…… 日月眼组织,根本不只是想刺杀几个人,或者抢点生意。 他们的计划,是利用那个控制着海鬼的“母虫”,潜伏在连通着护城河、金水河和无数百姓水井的皇家御苑太液池里。 然后,在这个月圆之夜,在某种特定的时刻,通过水源,将这种能够把人变成傀儡、变成行尸走肉的金色虫卵,扩散到整个京城! “三天!”陈越猛地站起来,“如果这些卵孵化,按照那种生物的生长速度,只需要三天,这京城里的几十万百姓,喝了水的人,都会变成……鬼!” …… 大堂内,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那个一直咋咋呼呼的李嵩,此刻也被这恐怖的消息吓得呆若木鸡,不敢吱声。 “不能等了。”赵王爷当机立断,“李大人,这事儿你也听见了。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是保命的时候。本王不管你那御史台有什么规矩,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的人,去给我封锁太液池周边的所有水道!谁敢取水,直接扣下!” 李嵩咽了口唾沫,虽然不想听王爷指挥,但涉及到这种掉脑袋的大事,他也不敢含糊:“下官……这就去!”,说罢,转身带人离去。 陈越看到李嵩一行人已经走远,这才低声把众人聚拢在一起。 “张猛!”陈越下令,“把那具海鬼的尸体,秘密转移到赵王府的冰窖密室去!我要立刻进行解剖,我要找到那母虫的弱点,还要找到杀死这些虫卵的法子!” “是!” “修安,你去找张子虚。告诉他,不管太医院现在是什么龙潭虎穴,他必须立刻进去,拿到那本《南洋异物志》的完整版!我们需要知道那种"血见愁"草药的配方!那是唯一可能克制这东西的解药!” “大人放心,口信我一定带到。” 陈越看向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京城还在沉睡,毫不知道又一次来自水源的灭顶之灾已经悬在头顶。 “王爷,”陈越深吸一口气,“您得进宫。不管用什么理由,必须见到皇上,告诉他……水源又有问题。让他下旨封井!” “那你呢?”赵王爷问。 “我?”陈越摸了摸袖子里那把手术刀,眼神冷冽如冰,“我得准备点东西。既然许冠阳想玩大的,那我就给他送份大礼。我要让他看看,到底是他的虫子硬,还是我的化学药剂硬。” …… 次日正午。 太医院。 新任院判张德旺,也是许冠阳的傀儡,突然捧着一封奏折,跪在了乾清宫大殿上,声泪俱下。 “陛下!臣有本奏!御医陈越,私藏妖物,妖言惑众,意图不轨!昨夜前门大街妖火冲天,皆是此人所为!那陈越根本不是什么神医,他是从南洋潜回来的妖孽!是来祸乱我大明的!” 文官集团闻风而动,几十封弹劾陈越的奏折像雪片一样飞进大内。 皇帝朱祐樘坐在龙椅上,看着这满桌的奏折,脸色阴沉。他虽然信任陈越,但这么多大臣同时发难,再加上京城里关于“鬼怪”的流言四起,他也有些坐不住了。 “传旨。”朱祐樘冷冷说道,“命陈越三日内,入宫面圣,自证清白!若解释不清那妖物来源,……朕也保不了他!”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隐秘的地下水道里。 一艘挂着黑帆的小船,静静地停在黑暗中。 船头上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大明很久以前的旧式官服,手里拿着一个青铜罗盘,目光穿过黑暗,仿佛能看到头顶上那座繁华的城市。 一个黑衣人从水里冒出头来,爬上船,跪在他脚下。 “主上,孙良死了。内应断了。”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死就死了。棋子而已。”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苍老却依然英俊的脸,那张脸上,竟然也有着和太医院王院正类似的……刺青。 “使者已经到了。当年的债,该还了。告诉许冠阳,可以开始了。” “让这京城的水……红起来吧。” 黑暗中,无数双幽绿的眼睛在水面上亮起。 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正夹杂着几十年的恩怨和来自深海的恐惧,向着陈越,向着大明,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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