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内室,热意涌来,扑散室外的寒冷,宋满解开身上的斗篷,春柳忙接过交给后头的秋然,一边劝宋满:“主子快到炕上坐下,奴才给您端一碗热热的牛乳阿胶羹来,您吃过了再睡一会子,奴才去瞧郡主也好。”
宋满摆摆手,元晞那边的情况她最清楚,小丫头装病躲麻烦呢。
要说劳累过度,那确实有,也不是因为丧礼和雍亲王猜测的郡主府内部与瓜尔佳家的事。
她今天拖着没去,就是因为王府里有更要紧的事。
“索绰罗家的太太是哪日来瞧了朝盈?”宋满问。
春柳想了想,道:“正是上月二十九,本来说前儿还来,偏赶上淑惠太妃的事儿了。”
宋满心里有数,叹息一声。
春柳不知她所为何事,但还想劝她休息的心也歇下,只扶着她往内间炕上坐了,一边摆手叫小丫头去端甜汤:“主子,可是这里头有什么事吗?”
“朝盈的月份越来越大,这阵子的丧礼她虽不用出席,府里的事情也要她费心,我有些放心不下,过两日下帖子,请她额娘来陪陪她吧。”宋满道。
春柳一向以宋满的意思为第一行动指标,宋满如此说,她立刻答应下,只是还有些担心元晞,宋满道:“咱们下午去瞧元晞,先叫人去告诉一声。”
春柳忙答应着,又劝她再歇一会,宋满正好心情复杂,便点点头,春柳便悄声退下,到外间吩咐秋然做事。
宋满听着她隐约的说话声,内心归于安稳,躺在炕上,拉来一个软枕揽着,合上眼休息。
她的疲惫当然不是造假的,昨天在宫中奔波一整天,说话耗心费神,晚上把金手指关掉,神人也熬不过。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上午休息,整理一下思绪。
昨天在永和宫,德妃偶然之间提到一点对朝盈有孕,还是一直没给弘昫房中添人的不满,这是很正常的事。
但德妃飞快地就把这个话题略过了,而没有继续发散,让她来对朝盈施压,这就很值得细思。
德妃有什么打算,或者说,她和康熙有什么打算呢?
一般的指人过来,不至于德妃如此对她隐瞒,之所以要瞒着她,是因为这件事她可能也不会愿意。
——婆婆娘家的小姐,要来做她的儿媳妇(小)了?
宋满顺着这条思路思考,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
按照现状,这件事会导致作为“婆婆”的她失权,所以她有合理的可能不愿意,德妃因此选择不提前告诉她,以避免麻烦。
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雍亲王还不知道,但他知道,也会乐见其成。
宋满对德妃的隐瞒并无感想,她对德妃本来就是塑料同事情,大多数时间,她们有同一立场,但在同一阵营内,她们也有利益相悖的时间。
这不值一提。
面对这件事的无力感让她隐隐不快,但这又是早已习惯的现实,在这个时代,她必须习惯这种无力感,静静蛰伏,缠在雍亲王身上吸收养分,攫取权力,等待时机。
如果因为这点无力感,她的心情就很糟糕了,那这么多年,她也不会顺利平安地走过来。
她之所以心思烦乱,是因为弘昫和朝盈。
怪不得以前办公室里的年轻人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嗑Cp,Cp出问题了就红着眼睛带着恨意狠狠工作。
她看着两个小年轻青涩地互相试探,甜蜜地纵容彼此靠近,在不知不觉间,也对他们的未来生出期许,希望他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安稳顺遂地走下去。
宋满倚着软枕阖眼休息,渐渐陷入梦乡,未来的结果会怎么样呢?谁都不知道。
但她不会让自己成为失败的那个人的。
她总要让自己过得好,让自己健康、舒适,才不辜负这一条命。
虽然交代了过几日请索绰罗家的夫人来陪一陪朝盈,宋满休息好了之后,还是亲自去探望了朝盈。
朝盈受宠若惊,忙道:“您有什么事,打发人来叫我便是了,卑不动尊,使您屈就媳妇这边,怎么使得呢。”
“我要去看你姐姐,正好过来瞧瞧你。”宋满安抚她道,“这阵子家里都忙,我也顾不上你,你既得顾着自己,还得顾着府里,难为你了。”
朝盈含笑低眉,宋满又关心她近日身体如何,朝盈回答得稍显拘谨,宋满就知道,上次索绰罗夫人来,和朝盈谈起的话题应该不怎么让孕妇开心。
从朝盈院落出来,宋满叮嘱春柳:“晚些弘昫回来,叫他过去说话。”
“是。”春柳恭敬应下,宋满出门登车,往元晞的郡主府去。
定安郡主府和雍亲王就坐落在同一条街上,宋满来的次数较多,每次过来,马车走在这条街上,她心中都感慨万分。
这地段。
进门之后,这大小!
乖女的富贵让人头晕目眩。
对于元晞的“疲惫晕倒”,她则表示——这路数,难得元晞想得出来。
元晞正在等待宋满到来,垂头耷脑的,可怜兮兮的。
松格里绕着她,有些不安:“郡主?”
他不明所以,担心元晞。
“唉。”元晞叹一口气,看了看松格里,摇头。
“这回的事,叫额娘为我担心了。”让额娘知道她搬出来之后怎么造作,通宵熬夜,和桃娘彻夜长谈——还不把她耳朵拧掉!
但这锅也太重,给松格里,松格里也背不动。
而且贪恋男色好像太不体面了,还不如实话实说。
她再叹一口气,还有如今朝野纷乱的局势,她隐隐感受到的威胁,一定有人盯着她,想往郡主府中安插人手,是哪位好伯伯、好叔叔呢?
作为皇孙女中唯一在京城有自己府邸的郡主,她这块雍亲王的“软肋”,太明显了一些。
以退为进,示敌以弱,扮猪吃虎,额娘的套路百用不厌,原本额娘来了也该拍手称赞,前提是她没作死,不顾身体。
生活不易,郡主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