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九州文祖的婚礼就这么冷冷清清的礼成了。
加上卫伯约带来的万剑山众弟子,一共也没有超过二十人。
但不管是对于陆承安还是慕云舒来说,这就很好了。
到场的都是他们最重要的人,是大难过后足以性命相托的人。
有这些人就足够了。
婚宴上,陆承安来者不拒,喝了很多酒。
慕云舒始终陪在一旁,也跟着喝了不少。
但醉得最厉害的却是明明只喝了一碗酒的大哥陆泽安。
这个已近古稀之龄的老人泪眼婆娑,拉着陆承安的手一遍遍道:
“我陆家有后了...”
陆泽安醉得不省人事,被大嫂扶着回了房间。
其次另一个醉得一塌糊涂的就是二奎了。
二奎的酒品很好,喝醉后也只是趴在桌子上自己迷迷糊糊睡觉。
但坐在他身边的冯宗元明显听到,自己这位一生要强的父亲在轻轻抽泣,呢喃着:
“掌柜的要是能看见这一天...该多高兴...”
冯宗元默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场大劫带走了太多的人,而他们这些剩下的人,无疑是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抚平心中伤痛。
天元剑宗的人酒宴过后便起身告辞了。
陆承安与慕云舒一起将几人送到书院外,临别之际,慕云舒终于问出了一直压在心里不敢问的话。
“伯约...宗门...还剩多少人...”
卫伯约沉默了下来,他知道慕云舒问的不是天元剑宗全宗上下还剩多少人。
而是问属于老宗主剑圣这一脉的嫡系传人还有多少。
许久后,卫伯约低着头轻声回道:
“还剩...我一个...”
慕云舒身形一震,红唇紧抿。
目光扫过这次前来的十一个弟子,卫伯约的一品修为竟然是最高的。
其中甚至还有一位弟子不过才五品而已。
慕云舒立即明白,如今整个天元剑宗修为最高的弟子竟然全在这了。
她强忍着心中悲痛,深吸一口气道:
“卫伯约听命。”
卫伯约一怔,立即反应过来,单膝跪在慕云舒面前低头道:
“弟子在。”
慕云舒手掌摊开,掌心多了一枚小巧的剑令。
这是之前她父亲慕白专门为她炼制的护身剑令,如今大概率是用不上了。
慕云舒将剑令放在卫伯约的手上,沉声道:
“从今天起,你就是天元剑宗第七代宗主,望你回山之后能重振万剑山,恢复剑宗往日荣光。”
卫伯约看着手中剑令惶恐道:
“不不不...小师叔,这次我们来一方面是恭贺您新婚,另一方面便是想请您回山,接任宗主之位,我...”
慕云舒摇了摇头。
“不必了,你应该也知道,我的性子并不适合做宗主,剑宗在你手上远比在我手上要好得多。”
“你放心,我虽然出嫁,但依然还是万剑山的传人,将来绝不会不管你们的...”
微卫伯约低着头,眼中带着些许痛苦的神色。
他死死的握住剑令,仿佛有什么话就要从胸口冲出来。
但最终他也只是长舒了口气,轻声应道:
“好,弟子遵命...”
慕云舒扶起他,温声道:
“好了,此去万剑山还有万里之遥,你们路上小心。”
卫伯约拱手拜别,看了眼陆承安,眼神似乎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躬身作揖,一揖到底。
其身后,直接化作一道剑光向北而去。
其余弟子纷纷辞别,随后御剑而去。
看着他们远去之后,陆承安这才温声道:
“放心,天元剑宗举全宗之力护持一方,这份功德天地早已记下,剑宗重回巅峰不过是时间问题。”
说到这里陆承安转头看向慕云舒道:
“卫伯约似乎对你有意,你可知道?”
慕云舒一愣,笑了笑。
“小屁孩一个...”
可说完后神色又黯淡下来,自言自语道:
“现在,剑宗也就只能靠他这个小屁孩了...”
陆承安牵起慕云舒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什么也没说。
慕云舒轻轻侧身,靠在他怀里,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散去。
只要有他在,就算天地倾覆她也不会再怕了。
洞房花烛夜,两杯合卺酒。
朱颜未改,一如当年。
慕云舒眼角含泪,搂着陆承安的脖子吐气如兰。
“夫君,给我留个孩子吧...”
陆承安肩头一震,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
慕云舒只是满眼柔情的盯着他,不曾退让半点。
许久后陆承安才轻声一叹道:
“好...”
————
与慕云舒成婚之后,陆承安哪里都没去,就在书院住了下来。
慕云舒心中那份忧虑也渐渐减轻了不少。
冯宗元倒是十分忙碌,经常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
慕云舒问过才知道,原来他下山是为了去寻找那些故人的转世之身。
只是大劫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就算即刻转世也没有这么快。
慕云舒去问陆承安,陆承安却什么都不肯说。
其实并非是他不愿说,而是他不能说。
新纪元之后九州天地明显正处于扩张和升格的阶段,这个时候但凡出现一点违逆天道之举,恐怕都会给将来的天地大道定下一个走歪了方向的基调。
所以他作为文祖,决不可开这个头。
就这样,陆承安在书院一待就是半年。
这半年来他也并非什么事都没做。
比如制定新纪元的纪年历法,制定新纪元天下皇朝的行事规矩。
制定约束将来会如雨后春笋一般成长起来的地仙、神游甚至是天人的法则。
半年时间过去,一年更始,迎来了新纪元的第一个除夕。
而这个除夕过去之后不到五天,陆承安便相继失去了大哥和大嫂这两位亲人。
大哥是四品武修,原本连六十岁也未必活的过。
如今能在古稀之年无疾而终,也算是善终了。
大哥离世后第二天,大嫂便端坐在大哥的遗体边握着他的手跟着一起去了。
陆承安眼底看不到悲伤,他只是默默安葬了大哥大嫂,在他们坟前一坐就是三天三夜。
积雪几乎将他掩盖成一个雪人。
三天后,陆承安再给大哥大嫂磕了三个头。
回到书院后,将文脉祖印以及自己亲手抄录的一套人文大典交给了冯宗元。
然后便带着慕云舒离开了浩然峰,离开了中土。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去做了什么。
从那天起,冯宗元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开创九州文脉的文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