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如果今夜也是你设的局,我甘愿入局(孟婆VS师兄))
“太、太感人了!呜呜呜…”
马面率先绷不住了,他一边嚎啕,一边轻飘飘落在殿顶,冲过去就想抓林砚心的手,却被林砚心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躲开。
马面也不介意,抽抽噎噎:“林观主!我、我错怪你了!原来你不是薄情郎,是、是负重前行的真汉子啊!”
“这、这比那些缠绵悱恻的情话可厚重多了!我感动啊~!”
牛头也带着张清远落在殿顶,附和道:“嗯!是好条汉子!俺老牛也听得心里酸溜溜的。”
张清远眼神里充满了对林砚心的全新认知,他整理了一下道袍,清了清嗓子:
“林道友,是我小看你了,你是有担当的男人!”
沈月魄:“…”
她看着眼前的偷听三人组,再扭头看看旁边满脸写着“我想跳忘川”、“这酆都果然没法待了”的林砚心。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声音保持平静,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少?”
马面立刻收住假嚎,换上谄媚的表情,“回帝后!我本来是要去监工婚服赶制的,但看到林观主情绪不佳,想着跟过来看看,万一需要帮忙呢?”
“结果…不小心就听见了全程…”
他越说声音越小。
林砚心终于从社死的冲击中找回一点神智,他指着马面和牛头,手指都在抖:
“你、你们幽冥还有没有点隐私了?啊!”
牛头憨憨地挠头:“俺们…俺们也是关心你嘛,林观主。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多了?大家都理解你了!”
张清远也连连点头,“是啊林道友,说出来心里是不是轻松些?而且…”
他看了看孟归尘宫殿的方向,压低声音,带着鼓励,“如今时过境迁,感情未尝没有转圜余地啊!”
林砚心还沉浸在被迫公开处刑的羞愤中,脑子乱糟糟的。
张清远的话,忽然像一道微光,刺破了他混沌的思绪。
等等…
林砚心一把抓住正要继续抒发感想的马面,眼睛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恼火:
“马面,你老实说!带我们路过忘川书阁,是不是故意的?!”
“那些话,是不是也是特意说给我听的?!”
“啊?!”
马面顿时浑身一僵,那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就是不敢看林砚心,嘴里开始胡言乱语:
“林、林观主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哎呀!今晚的风,可真大啊!吹得我耳朵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了…”
话音未落,他趁林砚心稍一分神,胳膊一滑。
整个鬼噗地化作一缕青烟,嗖地一下就从殿顶溜走了。
速度快得只剩残影和一句飘来的“帝后恕罪!小马突然想起还有急事!”。
“……”
林砚心手里一空,气得牙痒痒。
旁边的牛头见状,牛眼瞪得滚圆,连忙把两只蹄子举到胸前,疯狂摆动,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关俺的事、不关俺的事!俺是老实牛!什么都不知道!俺就是跟着马面来的!”
“帝后,俺也突然想起婚宴菜肴没备好!告辞!”
说完,他也学马面,“噗”一声化作青烟,慌慌张张地溜了。
殿顶之上,瞬间只剩沈月魄、林砚心与张清远三人。
沈月魄看着自家师兄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她站起身,拍了拍林砚心的肩膀,语气轻松:
“看来你自己有方向了。挺好。我可得走了。”
林砚心这会儿正满脑子都是怎么找孟归尘算账,闻言嫌弃地挥挥手:
“去去去!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
典型的过河拆桥,用完就扔。
沈月魄也不恼,轻笑一声,几个起落,下了殿顶。
殿顶顿时只剩下林砚心和张清远。
张清远见沈月魄走了,那俩惹事的鬼差也溜了,顿时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他干笑两声,也打算开溜:“那个…林道友,天色…呃,星象已晚,我也先回去打坐调息了,明日再…”
“老张!”林砚心哪能让他跑了,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张清远的道袍袖子,把他又拉了回来。
张清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苦着脸,“林、林道友,还有什么事啊?”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林砚心紧紧抓着他,飞快地说道:“老张!你看,这酆都的鬼,一个比一个精!”
“马面牛头是帮手,神荼是道具!他们点子多,势力大,合起伙来算计我一个!”
“我就你这么一个人间来的帮手,还是自己人!懂我!重情义!”
“你得帮帮我!”林砚心语气斩钉截铁,带着我们是同盟的气势,“不能让我一个人对付他们一群啊!你忍心看我被耍得团团转吗?”
张清远:“…”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就被绑上了一条贼船。
而且,这船…看起来还挺容易翻的。
“林道友,我能帮上什么忙啊?”张清远欲哭无泪,他一个老实道士,哪会这些情情爱爱的弯弯绕绕?
“先别管能帮什么!”林砚心拉着他就在殿顶坐下,一副要秉烛夜谈的架势。
“两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先分析分析形势,制定个计划!”
张清远看了看远处孟归尘宫殿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摩拳擦掌的林砚心,默默叹了口气,认命地也坐了下来。
第二日,林砚心一改前两日的颓废躲闪,开始在酆都闲逛起来。
他不再回避可能遇到孟归尘的路径,甚至有意无意地在神荼的神殿附近多转了几圈。
他注意到,神荼似乎真的很忙,几乎没再见他与孟归尘同框出现过。
而张清远则发挥自己性格憨厚真诚的优势,降低鬼的防备,主动去接触管理忘川书阁的鬼吏和照料花海的阴卒。
张清远做这些事的时候毫无心理负担,甚至乐在其中,很快便与几个基层鬼差混熟了。
机会很快来了。
根据张清远从花海阴卒那里无意间听来的消息。
孟归尘每日黄昏时分,会独自去彼岸花海深处的一处小亭核对当日往生魂魄的名录。
那是她固定的独处时间。
幽蓝的天幕下,绚烂的彼岸花海。
林砚心“恰巧”也漫步到了花海附近,并且“不小心”走岔了路,误入了花海深处。
当他一袭道袍,身影出现在那小亭不远处时,正倚在亭边对着玉册凝眉思索的孟归尘显然愣了一下。
她没料到,林砚心会主动出现在这里。
而且...看起来气定神闲?
林砚心没有像往常那样扭头就走,他仿佛真的只是路过。
他看到孟归尘,脚步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礼貌疏离的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他转过身背对着小亭,望向无边的花海,深深吸了一口气。
仿佛自言自语,又恰好能让亭中人听到的音量感叹:
“一念心清净,处处莲花开。以前总觉得这话虚,如今站在这儿看这片花海,倒有点明白了。”
他这反常的模样,与前两日的坐立不安形成了鲜明对比。
孟归尘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住了。
林砚心说完,也不停留,仿佛真的只是赏景,便沿着另一条小径,悠然离去。
孟归尘看着他的背影,美艳的脸上柳眉微蹙。
不对劲。
按照她的剧本,这木头此刻应该更加患得患失,恨不得立刻冲到她面前质问才对。
怎么反而冷静下来了?
孟归尘噌地一下站起身,低声自语,“这狗东西开智了?!”
鬼门关.灯火幽然。
孟归尘看着马面那张写满了心虚的马脸,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与她对视。
“说说吧。”孟归尘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林砚心怎么回事?他的反应不对啊。”
“啊?林观主?他、他挺好的啊?能吃能睡,跟着张道长逛得挺开心…”马面试图装傻,声音越来越小。
孟归尘眸光潋滟,红唇微启:“马面啊,你是自己说,还是等我请鬼帝大人过来,让他帮你回忆回忆?”
马面浑身一颤,想起神荼大人那看似带笑,实则威慑力十足的身影,顿时什么义气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说!我说!”马面立刻把昨夜殿顶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孟归尘听着,那双妩媚的凤眸里,闪过一丝恼怒。
“帝后!”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咬着牙低语,“怎么偏在这时候点醒他?!”
语气里倒没有多少责怪,更多是一种计划被打乱的嗔意。
她本以为还需要再添几把火,就能成了,没想到被帝后直接掀了棋盘一角。
马面生怕被迁怒,没说话。
沉默片刻,孟归尘唇边漾开一抹冷笑,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既然底牌被看穿了…”她的声音冷静,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那就不用再迂回了。用最直接,也最危险的一招。”
马面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招啊?”
孟归尘转过身,光影落在她明艳的脸上,“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一字一顿,缓缓说道:“他不是开始谋划反击吗?那就让他以为,一切真的结束了,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
她微微歪头,似乎在思考细节,语气却越发笃定:“断掉所有可能的念想,把他逼到情绪的绝境。”
“要么,他彻底死心,从此桥归桥路归路,那也算了结一桩旧事,我孟归尘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她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要么在绝对的绝望面前,他心底那点被骄傲和压抑了多年的真实心意,才会被彻底逼出来,再无遮掩。”
“届时是聚是散,才见真章。”
这招确实危险。
玩好了,或许真能拨云见日;玩砸了,可能就是真正的一刀两断,此生不复相见。
马面听得头皮发麻,只觉得孟婆大人这情路,走得比镇压十八层地狱恶鬼暴动还要惊心。
“那…需要我再去给林观主无意间透露点什么?”
他这会儿倒是积极起来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孟归尘却摇了摇头,“这回,不用你们再帮忙了。弯弯绕绕够了,我亲自去。”
“啊?”马面一愣,“您、您亲自去?什么时候?”
“现在。”
话音一落,孟归尘的身影已化作一缕青烟。
马面呆立原地,随即眼珠子骨碌碌直转,立刻掏出手机拨通神荼的电话。
里面很快传来神荼慵懒中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
“何事?本座正在核对明日婚宴的赤甲鬼卫阵列,忙得很。”
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兵甲碰撞的铿锵声。
马面立刻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怂恿,“鬼帝大人,天大的八卦!您要看吗?关于孟婆大人和帝后那位林师兄的!就在此刻!林观主住的客院那边!”
神荼那边的兵甲碰撞声似乎停了一瞬,随即,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味:“哦?孟婆终于要动真格的了?”
“对啊对啊!”马面赶紧顺杆爬,“鬼帝大人,您法力高深,神通广大!带小马一个呗?我这点微末道行,靠自己凑近肯定立马被发现!”
“有您老人家施展神通遮掩气息,咱们才能看得真切,听得明白啊!嘿嘿…”
他发出讨好的憨笑,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这等年度情感大戏,错过岂不是要后悔几百年?
神荼在那边似乎轻笑了一声,带着点早就看穿你这点小心思的意味,但也没拒绝,“等着。”
...
今夜是沈月魄和酆烬大婚的前一夜。
整个幽冥张灯结彩,各处宫殿回廊悬挂着以幽冥丝编织的灯笼。
映照得这座永恒黑夜的城池少了几分肃杀,多了几分罕见的喜庆。
而此刻的林砚心,正对即将降临的风暴一无所知。
他独自躺在客院偏殿的殿顶,双臂枕在脑后,望着幽冥独有的浩瀚夜空,心中纷乱如麻。
昨夜与张清远嘀咕了半宿,制定了好几个所谓的反击计划。
但真躺下来细想,又觉得每一个都矫情又笨拙,远不如当年挥剑画符来得痛快干脆。
“还真是美啊…”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这幽冥的景致,诡秘却又令人挪不开眼,就像…就像某个女人一样。
就在这时,他灵觉微动,下意识地坐起身,循着感应望去。
只见殿顶另一端,孟归尘不知何时已静静立在那里。
她穿着样式简单的素色常裙,长发也未多做修饰,只是松松挽起。
幽冥的微风吹动她的裙摆和发丝,她脸上没有任何往日的调笑,只有一片平静。
那双万种风情的眼眸,此刻像不起波澜的忘川水,直直地看着他。
林砚心的心头没来由地一紧,喉咙有些发干。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被孟归尘抢先一步。
“林砚心,我们分手吧。”
话音一落,林砚心脸上的表情瞬间彻底僵住。
仿佛没听清,又或者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孟归尘没有给他消化的时间,继续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若说三年前那场分手,让我至今心底还存着几分不甘和念想,总觉得…或许还有可能。”
她顿了顿,目光依旧落在他脸上,“那么现在,我放弃了。”
“林砚心...三年前,你有你的骄傲,你的选择,你肩上的责任和你想保护的人。”
“这些,我都尊重你,甚至…曾经敬佩你那份孤勇。”她的嘴角扯动了一下,却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自嘲。
“可你从头到尾,没有问过我一次,愿不愿意等你,等你自己强大起来,等你在意的人不再需要你的守护。”
“你擅自做了决定,擅自划清了界限。”
“可我的意愿呢?我的喜欢和坚持,在你面前,是不是显得很多余,甚至很可笑?”
她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不是激动,而是疲惫:
“我突然觉得累了。”
“林砚心,今夜,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夜了。”
她望向幽冥喜庆的灯火,声音轻得像叹息,“来年,我不会再追着你跑了。”
说完,她不再看林砚心瞬间苍白的脸和僵直的身体,转身,裙裾飘动。
而在下方不远处的阴影里,被神荼法力遮掩住的马面,激动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差点发出呜咽声。
他旁边的神荼抱着手臂,红发在隐匿法力下依旧显眼,他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评价:
“啧,真狠。这下,有好戏看了。”
而另一座更高的殿宇之上,沈月魄正被酆烬稳稳揽在怀中。
两人将不远处客院殿顶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夜风拂过,吹动沈月魄的衣袂和酆烬的墨发。
沈月魄看到自家师兄脸上血色褪尽的模样,她不由得揪紧了酆烬的衣襟,担忧地问:
“酆烬,我师兄不会道心破碎吧?”
她是真的有些担心。
修道之人,心神激荡至此,极可能留下裂痕。
酆烬垂眸,暗金色的瞳孔里映着下方那两道凝固般的身影,声音平静,“不会。”
他揽着沈月魄的手臂紧了紧,缓缓分析:
“你师兄的后顾之忧以及他自身能力的局限,都是他给自己设下的枷锁,也是他推开孟归尘的理由。”
“如今,”酆烬的目光扫过下方孟归尘决绝转身的背影,又落回林砚心身上,“枷锁仍在,但他看待枷锁的心境,已经不同。”
“孟婆此举,看似将他逼入绝境,实则是将选择权,赤裸裸地砸回了他自己手里。”
“是继续被旧日枷锁困住,眼睁睁看着她真的离开;还是挣破那些自缚的茧,直面本心。”
“只要他但凡还有脑子...”酆烬的结论简洁冷酷,“此刻,就不会再选择推开。”
沈月魄闻言仰起脸,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抛出一个灵魂拷问:
“那…万一我师兄没脑子怎么办?”
酆烬:“…”
“不会。”
他再次肯定,随即扬了扬下巴,示意沈月魄往下看:
“你且看着,孟婆这一步棋,看似步步紧逼,占尽先机,而你师兄溃不成军,实则…”
他的话音未完,下方局势骤变。
只见一直僵立如木雕的林砚心,在孟归尘转身即将离去的刹那,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他没有嘶吼,没有挽留,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他通红的眼眶中涌出。
泪珠离开他脸颊的瞬间,竟在幽冥幽蓝的星辉的映照下,泛起剔透的金光。
泪珠被无形的线牵引,径直朝着孟归尘的方向飘去。
林砚心望着孟归尘的背影,声音沙哑,“欠你的…”
他顿了顿,喉结剧烈滚动,“...孟婆汤引。”
传闻,孟婆汤能洗去前尘,需一味至关重要的药引。
至真至纯的情泪。
并非所有情泪都可以,需得是发自灵魂深处、无伪无欺、蕴含深刻牵绊与领悟的泪水,方有一丝可能成为孟婆汤的一味引子。
孟归尘离去的脚步,猛地顿住。
那几滴泛着金光的泪珠,已飘至她身后咫尺之处。
她转过身,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那几滴泪珠仿佛有灵,落入她的掌心,金光微闪,随即没入肌肤,只留下微凉的湿意。
她合拢手掌,将那珍贵的汤引收好。
然后,抬步,一步步走回林砚心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并不平稳的呼吸。
孟归尘微微仰头,看着眼前林砚心脸上未干的泪痕和那双通红却执拗望着她的眼睛。
她伸出手,指尖微凉,抹掉他脸上残余的湿润。
动作是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温柔。
孟归尘望着林砚心,声音里褪去了所有的冰冷和决绝,轻声道:“哭什么?”
这一问,没有嘲讽,没有逼迫,却仿佛打开了他心里最后一道闸门。
林砚心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眼眶瞬间更红了,仿佛这三年来所有压抑的思念、自责、挣扎,在此刻倾泻出来。
更高的殿顶之上,沈月魄瞪大了眼睛,这是她头一回见林砚心落泪。
酆烬的嘴角,向上扬了一下,带着些赞许的弧度。
他揽紧沈月魄,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看,这一局,他们旗鼓相当。”
“她逼出了他最真实的失去之痛,而他…也给出了自己能给出的,最珍贵的挽回之意。”
下方,林砚心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涩,“当年虚静观风雨飘摇,师父遗命如山,我自顾不暇,用最蠢最伤人的方式推开你,是我不对。”
他顿了顿,喉结微动,像是将过往的狼狈与私心都摊开在她面前。
“那不是为你着想,是那时的我,自己都立不稳,扛不起风雨,也配不上你。”
他坦承当年的错误与脆弱,毫不修饰,亦不闪躲。
“后来这几年,我在观里,慢慢学会了修漏雨的屋顶,补破损的阵法,我也知道你常常偷偷来看我。”
说到这里,他嘴角牵起一丝苦笑。
“所以我佯装自暴自弃,在睡梦中消磨时日。我盼着你看见我这副不堪的模样,看够了,就死心,别再来了。”
林砚心往前踏了一步,“可是孟归尘,这三年你都没有放弃我。”
他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与困惑:
“为什么,偏偏在我快要动摇的时候,不要我了?”
孟归尘静默片刻,才轻声道:“林砚心,我…”
林砚心没有听她的答案,欺身上前,一手稳稳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
然后偏头,在她白皙的颈侧用力咬了一口。
那不是一个温柔的吻痕,而是带着三年压抑情绪的印记。
牙齿陷入肌肤的力道有些失控,但更灼人的,是随之滴在她肌肤上一滴滚烫的泪。
“唔…”孟归尘猝不及防,身体轻颤了一下。
颈侧的刺痛与泪水的灼热交织,瞬间击穿了她刻意维持的冰冷外壳。
林砚心松开了牙齿,却没有挪开头。
他的唇依旧贴着那片被他留下印记的肌肤,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声音低哑得近乎气音:
“孟归尘,如果…今夜也是你设的局…”
他顿了顿,呼吸微重,搂着她腰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嵌进骨血。
“那我甘愿入局。”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孟归尘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骤然松开,涌上密密麻麻的酸胀。
她所有精心设计的局,在这一刻,被他这句“甘愿入局”彻底击得粉碎。
他不是没看穿。
他是看穿了,却依然选择了跳进来。
她抬起的手,落在了他有些凌乱的发顶,轻轻揉弄,掌心感受着他发丝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力量。
林砚心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塌下来。
孟归尘闭上了眼睛,另一只手也缓缓环上他的背,将他紧紧地拥住。
她能感觉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
星辉无声流淌,照亮相拥的剪影,之前所有的算计、对峙,都融化在这个拥抱炙热的温度里。
良久,林砚心闷闷的声音从她颈间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咬疼了没?”
孟归尘终于轻笑出声,那笑声带着些许沙哑,却真实无比。
她侧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学着他之前的语气,低声回应:
“你说呢?林观主。这笔账,我们可要好好算。”
话虽如此,环抱着他的手却没有半分松开的意思。
“怎么算?”林砚心抬起头,眼眶依旧泛红,目光却亮得惊人,直直望进她眼底,那里再无疑虑和退缩。
孟归尘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他,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看着那里面终于燃起的火焰。
她缓缓吐出一句话,“情债肉还。”
说完,带着林砚心化成一道光影,向往生殿的方向而去。
远处更高的殿顶,沈月魄终于松了一口气,将脸埋进酆烬胸膛,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看来我师兄的脑子,关键时刻还是够用的。”
酆烬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看够了?心思能放在我身上了吗?”
沈月魄转过身,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仰起脸在他线条清晰的下颌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眼里漾着光:“可以了。”
而下方阴影里,马面激动地捂住嘴,拼命摇晃旁边神荼的胳膊,用气音嚎叫:
“成了!成了!鬼帝大人您看见没!咬脖子了诶!!”
神荼嫌弃地甩开马面的蹄子,“哼,本座早就说过,这出戏码,比忘川畔排了三百年的那出苦情戏精彩多了。”
他反手一拍马面那颗硕大的脑袋,压低声音催促:
“距离大婚没几个时辰了,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拽着本座在这儿偷窥!”
“快走快走,赶紧回去再查一遍明日婚宴的流程,要是出了半点纰漏…”
他眯起眼,露出一丝和善的微笑:“本座就把让你去奈何桥替孟婆熬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