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伟笑起来像哭似的。
“他就是当年那个抽血的大夫。
那个孩子,叫徐有庆。”
李奇愣了一下。
“这么巧么?”
时伟点头。
“贺大夫跟连山关本来就沾点亲戚。
出事之后,上面为了消除不良影响,说是一切都因为贺大夫操作失误,直接把他免职,撵回家了。
这小子念过卫校,鬼心眼子贼多。
我感觉他看出来你的借条是新的了。
你也不可能一直守在那个小姑娘身边,这事儿还是麻烦。”
李奇笑得渗人。
“既然知道他害过那个孩子,那就没啥麻烦的了。
我去会会他,你去不去?”
时伟一撇嘴。
“废话,害过徐有庆的人,我必须亲眼看到他们的下场。”
李奇目力耳力异于常人,带着时伟,往连山关等人的方向跟去。
这边,费静雯和白洁上了楼,费静雯刚才下楼着急,外套都没穿,此时冻得直哆嗦,却没有先披衣服。
而是坐下来,把一张张借条摊开,认真写上自己的名字,摁手印。
白洁把大衣挂在架子上,晃着胸走过来,坐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这玩意就是拿来骗你爹一下的,你签它干啥?”
费静雯认真的说道。
“这是我的卖身契,我以后,一点一点的还。”
白洁伸出青葱般的手指,点了点费静雯的额头。
“傻丫头,还个屁呦。
直接肉偿就完了。
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
你别看李奇有女朋友,平时装得像个人似的,那是没机会。
真到那个场合,有了氛围,我就不信他能忍住不吃了你。”
白洁忽然在费静雯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别说李奇,我都忍不住。”
费静雯嫌弃的把她推开,还用手擦了擦脸。
继续在欠条上签字,嘴里却说。
“李奇不是那种人,他看我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欲望。
反而有一些心疼。
他是可怜我。
我也不指望他能要我了,我就当卖给他,好好给他干活,这辈子都当他的长工吧。”
费静雯说得很认真,白洁则很不认同的翻了白眼。
“傻丫头,就是你这样的女人,把男人都惯坏了。”
白洁在心里想着,怎么给费静雯多介绍几个优秀的男孩子,纠正她的想法。
什么年代了?
女人该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追求,怎么还能甘心做男人的奴隶?
思想独立,能让男人给自己花钱,想睡谁就睡谁,拥有无数备胎,才是新时代女性的标配!
连山关等人找了个小旅店住下,安顿他爹躺在炕上,给老头买了几个菜包子。
其他人则走出来。
一帮老少爷们,咋也得一碟花生米,二两老白干,喝起来。
否则就太寒碜了。
连山关还想着明天等李奇走了,再去把女儿强拖回温泉村呢,所以只能忍痛放血,找了个小吃部,点了几个毛菜,一盘花生米,几根猪尾巴。
在鸭货没流行之前,猪尾巴就是下酒极品了。
一截猪尾巴扔嘴里,口感和鸭脖子差不多,但更香一些。
慢慢吸食骨头缝隙里的肉味儿,能喝下好几口烈酒。
所以那时候,为了防止小孩子跟喝酒的老爷们抢这口东西,一般家里都吓唬孩子说,吃猪尾巴怕后,黑天走道有老妖精跟屁股。
导致不少东北孩子都是参加工作之后,才第一次吃到猪尾巴……
喝上酒了,连山关才问贺大夫。
“贺老六,你刚才想说啥?”
贺大夫滋溜一口酒,吧唧一口菜,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慢慢说道。
“连老哥,那个后生吓唬你呢。
他手上拿的借条不对劲,太新了,我看着也没有你女儿的手印儿。
大其概是假玩意,不作数的。
再一个,他报案你女儿欠钱是在治安所,可要说拍卖你房子和地还债,那是法院的事儿。
根本不像他说那么容易。
你被他唬住喽。”
连山关听得满眼放光。
“真的?
那可太好了,这回我可啥也不怕了。
死丫崽子住的地方我也找见了,最多蹲几天,等那个鳖犊子不在的时候,把人一绑就领回去。
直接送到老史大哥炕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只要他俩结完婚,什么事儿都跟我没关系。”
贺老六连连点头。
“是这么个理呢。”
旁边人起哄道。
“那这几天是不是都能喝上这口酒啊?”
连山关心里算着账,这一顿下来,得好几块钱。
但还是咬牙说道。
“管,管。
你们尽管吃喝,这点钱我还能掏出来。”
他心里合计,把费静雯卖给老史头,彩礼起码收个六百多,电话里省城那个公子还答应给自己五百块呢。
怎么算都不亏!
心里放松下来,他这酒道就打开了,左一杯右一杯,喝到迷迷糊糊的时候,搂着贺老六肩膀问道。
“贺大夫奥,你本来是咱们村里的能人,学了医,当大夫。
结果现在跟我们一样种地。
你自己就不委屈?
咱就说,事情过去五年了,你就没想办法找找当时的领导,给你平个反啥的?”
贺老六也没少喝,听到这话,咬牙切齿。
“当年安排我去抽血的领导,现在躲我远远的。
踏马的!
我就是个替死鬼。
事情败坏以后,赖我抽多了。
我呸!
咱就好比说这酒,领导让你抿一抿就行,你真敢抿么?
你不得端起来就周了奥。
那玩意,那么大的大人物,家李孩子等着救命,我哪敢少抽?”
同桌的人笑嘻嘻问道。
“那你是大夫,你不知道抽多了能把孩子命害了?”
淡然的态度,好像说的是一只路边的小猫小狗,而不是一个人。
贺老六嗤笑一声。
“我踏马的就是点子背,大人物家孩子没救回来。
这要是救活了,徐有庆那点屁事儿还算事儿?
我不光不能被撸,起码当个院长。
时运不济啊,命里三两,莫求半斤,老天爷不提拔我,我也只能受着。”
这话倒是没毛病。
同桌的人纷纷点头,举起酒杯安慰他。
总有出头之日。
贺老六很忧伤,他知道,自己注定没有出头之日。
当年那个叫窦七安的孩子咽气那一刻,自己这辈子就完了。
喝下最后一口酒,他跌跌撞撞起身,推开小吃部的门,往公厕走去。
肚子里翻江倒海的。
解开棉裤腰,褪到膝盖,蹲下。
脑子里莫名其妙响起小时候的童谣,哼唧起来。
“脚踏黄河两岸,手拿机密文件。”
呼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