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光,弹指即过。
合欢宗山门前的广场上,早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白玉铺就的讲道台矗立在广场中央,台边悬挂着的合欢铃,在山风里轻轻摇曳,却没发出半分往日里那般勾人魂魄的脆响,反倒透着几分沉寂肃穆。
数百名弟子身着统一的淡粉宗门服饰,整整齐齐地列成方阵,肃立在台下。
往日里,这些弟子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因修炼功法而沾染的媚态或戾气。
可今日不同,每个人的神情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凝重。
她们交头接耳的声音压得极低,一双双眼睛里满是忐忑,时不时望向讲道台后方那道迟迟未现的身影,宗主玉婉真人。
日头渐渐爬到了头顶,金色的阳光洒在广场上,却驱不散众人心头的阴霾。
就在这时,一道玄色身影缓步走出,正是玉婉真人。
她没有穿往日里那身绣满鸾凤的华美法袍,只着了一身素净的玄衣,发髻上也仅用一根木簪固定,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威严,多了几分令人心惊的疲惫。
玉婉真人走上讲道台,目光缓缓扫过台下的数百弟子。
那目光里没有责备,没有愤怒,只有沉甸甸的愧疚。
她站在台前,沉默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久到台下的弟子们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广场上静得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今日召集诸位,不为别的,只为说一件事,一件本座瞒了你们许久的事。”
玉婉真人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弟子的耳朵里。
“关于我合欢宗的立宗之本——《凤鸾真经》。”
这话一出,台下顿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凤鸾真经》是合欢宗的根基,是每个弟子入门时必学的功法,宗主突然在全体大会上提及此事,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玉婉真人抬手压了压,骚动立刻平息。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诸位可知,这《凤鸾真经》的来历?”
没人应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听着。
“此经并非我合欢宗先祖所创,而是源自上古时期一对鸾凤仙侣。真经的本意,是阴阳互补,鸾凤和鸣,讲究的是双修双方心意相通,灵力相融,彼此扶持,共同精进。”
玉婉真人的声音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痛苦。
“可不知从何时起,真经的后半部分遗失了。传到本座手中时,只剩下残缺的前半卷。”
“为了维持宗门的声望,为了让合欢宗能在这修仙界立足,本座犯下了大错。”
玉婉真人的声音陡然变得沙哑。
“我篡改了功法。我将那残缺的《凤鸾真经》,改成了一门只懂采补、不顾他人死活的邪术!”
“轰!”
这话如同惊雷,在众弟子心头炸开。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
许多女弟子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她们想起自己修炼时,那些莫名涌上心头的暴戾之气,想起那些被自己吸干灵力后,变得形容枯槁的修士,一个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而那些男弟子,则纷纷低下了头,满脸的羞愧与惶然。
“这些年,靠着这门扭曲的功法,我合欢宗的确在修仙界站稳了脚跟,甚至博得了"双修第一宗"的名号。”
玉婉真人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嘲,
“可这名号的背后,是多少修士的血泪?是多少家庭的破碎?是我合欢宗弟子,一步一步偏离正道,坠入歧途的脚印!”
她说到这里,猛地转身,对着台下的弟子,对着合欢宗的列祖列宗牌位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那一躬,弯得极低,脊背绷得笔直,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
“这是本座的错。”
玉婉真人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却字字清晰,
“是本座的一己之私,误导了你们,害了你们,更玷污了那部上古真经。从今日起,我合欢宗,将彻底摒弃那门邪术,全面修正功法,转修真正的《凤鸾真经》!”
此言一出,台下再次陷入死寂。
鸦雀无声的广场上,只剩下玉婉真人压抑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