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师妹如今好大的排场,果然做了夜王妃,是不一样了。”瑞王长叹一声,收起了挡脸的折扇,往嘴里猛灌了口酒。
对这个与他有同袍之谊的小女子,竟莫名生出惋惜之情。
她表面循规蹈矩,实则鬼主意多,人又冰雪聪明,她的新奇想法,连白老都赞不绝口,他们更不必说,云逸凡也时常会在私下夸她两句,若她是男子,東煌又得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为世人称颂。
可她又不同那些科举考子,或为仕途,或为民请命,她的求知欲似乎单纯只是因为喜爱;她太通透,知道这个世道女子不易,并非她能改变,从不纠结在此。
肆意洒脱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拒绝轩时不拖泥带水,他虽知感情之事不能勉强,但因为这人是轩,免不得会对她有责怪之意,她分明不是个蠢笨的,但像不在意他那些牙酸她的话,此刻他也不得不佩服她对事对人的豁达洒脱。
轩凝望那渐渐远去的马车,眼光毒辣到一下就猜中她的意图:“她此番去,定是为她那堂妹撑腰。”
瑞王嚼到半碎的花生米一口咽下,惊道:“为那伤风败俗的下作女,有这个必要吗?”
百姓靠想象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更别说他们这样的皇孙贵胄,探听点消息还不是易如反掌。
轩目光凛然,有些惆怅:“这世间被家族荣辱束缚起来的何止是她。”轻摇着杯中酒,叹笑道:“欲满则亏,如何抉择,并非我等能左右的。”
马车跑得没了影儿,楼下的人又纷纷坐回位置,听戏的听戏,喝茶的喝茶,亦如先前,只不过讨论的话题多了个夜王和夜王妃。
说书先生一拍板,吵闹声戛然而止,他随即开口道:“话说这夜王乃萧族皇嗣遗孤,他父皇是萧帝钦定的太子,他便是正统的萧氏皇孙,原本身份尊贵,锦衣玉食,然而大厦倾覆,一朝落难,四处遭人追杀,东躲西藏下练就一身武艺……这也是萧氏命数不该绝
,如今天下虽未大统,可东离俨然是四国中实力最强的……”
人们正听得聚精会神,有个冒头的从板凳站起来,打断道:“为何夜王爷不当皇帝?他当了皇帝,整个東煌不都归我们东离管辖了。”
夜王殿下的威名远播,他的事迹也传遍東煌大陆,支持拥护他的人足足高了夜陌北三成,此人正好道出无数人心里的疑惑,这一石惊起千层浪,两者的拥护者先是口语相冲,眼看就要大打出手,台下便开始吵吵嚷嚷起来,书童急忙上前规劝,说书先生强装淡定地捋了捋胡须,干咳了一嗓子,话还没从嘴里蹦出来。
另一头又有人大声吼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肯定是因为这夜王妃心眼小,容不得其他女人。”
“可不是吗?听说张书令,林学士的千金甘愿为妾,都被王妃给拒了,普天之下,哪一个官宦人家不是妻妾成群,为的是绵延子孙,延续香火,哪想这夜王妃容不得人,偏是不让。”
“何止啊!沈家二房,也就是沈峰妻室精挑细选了几位婢女陪嫁过去,还没出沈府的大门,就让人给活活打死了。”那人说得有鼻子有眼,仿若亲眼所见一般。
身后几人凑过来听:“当真!”
“那还有假!我侄儿是守皇城的,那统领酒醉说漏了嘴,让他们别往外传,假不了。”这人洋洋得意说完,引得其他人又是一顿唏嘘。
场下乱作一团,或有窃窃私语的,也有高声议论的……那说书先生拍了几次板,也没人听他说的,只能杵那儿干着急。
书童扑腾了几下手臂,挥汗如雨,嗓子也吼哑了,结果呢压根没人听,瞄了一眼闹腾的场面,也只有撒挑子叹气的份儿,坐在地上摊了摊手:“先生,这可咋办?”
先生到底见过大风大浪,知道急也没用,准备坐下喝茶,突然手里的板也被人夺了去,骤然大怒,随见一蓝衣公子温风和煦的面庞。
“老人家,我借用一下。”蓝衣公
子儒雅地行了一礼。
说书先生眉头的褶皱瞬间被抚平,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脱口而出一个“好”字,随即手捧茶杯被公子身侧的小厮请到旁边稍作休息。
那小厮看似瘦弱,实则能扛起一块大鼎,放在桌子前面,这下场面算彻底控制住了,即便有不服气的人,也只敢低声嘟囔几句。
书童嘴巴张得老大,拍着胸脯后怕道:“我的乖乖,幸好刚才没惹他!”
说书先生面上波澜不惊,端杯微颤的手还是出卖他并非看上去那么淡定,眼里对那蓝衣公子多了分审视,身旁的下人都如此不凡,这位公子又是何方神圣?
鼎落地发出一声闷响,瞬间鸦雀无声,蓝衣公子这才不急不慢开了口。
“各位是觉得北帝不贤明?还是认为英明神武的夜王殿下,会为一个女人,弃江山社稷不顾?”言简意赅地提出两个疑问,他将块板归还给了说书先生。
他恭敬地做出请的手势:“先生请继续。”
说书先生回了一礼,态度亦不似先前那般高傲,眼里满是敬佩,短短两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此刻再无一人敢胡乱发言,多说一个字,都是对那两位的不敬。
说书先生抿了口茶水,故事便由他口中娓娓道来:“王爷与王妃相识,还得从王妃还是沈家嫡女时说起,其父乃威震四方,保家卫国的战神将军—沈晔曜,其女则为崔相独生女,本是佳偶天成,郎才女貌,偏偏天妒红颜,崔馨月生下沈兮月后,便消香玉殒,沈将军因伤心过度,常年戍边,疏于对其女的管教,她的继母是谁?想必大家早有耳闻,蓝帝的小女儿温宪公主,那可是个厉害角色,传言崔馨月之死,她便是那罪魁祸首,为的是夺人夫婿,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以至其儿女都无好下场,这叫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说书先生说得上头,晃悠起脑袋。
听众里有性子急的,问了句:“别磨蹭,快往下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