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枕边人，白贤妃多少也对陛下有些了解，这男人何时变得如此怜香惜玉了？
是真就被玉嫔那张狐媚子脸给迷惑了心窍，还是……上了年纪，有些糊涂？
总觉着哪里怪怪的。
就在白贤妃觉着眼前的“楚道行”不对劲时，听到“楚道行”发火的楚元烨骤然拧眉，冷冷地望了过来。
暗含警告地扫了对方一眼。
白家人会在这个时候溜出来搞事情，还给他准备了这么大一个阵仗，楚元烨也是实属没想到。
不过，没有关系。
之前在正阳殿也就罢了，那是瞧着他众望所归，如果有人胆敢提出质疑，必死无疑，所以才选择做了缩头乌龟。
眼下可就不一样了。
有平民百姓们在，还有东周的人在，如此现场，觉着自己无法一手遮天，才这么放肆。
俗话说，舍得一身剐，皇帝拉下马，白家人，打的便是这个主意吧？
最不济，即便是最后没成功，也能留下一个忠臣不畏死的好名声。
与他而言，就完全不一样了，今日这一幕，终究会成为他帝王路上永远的诟病！
况且，他们既然敢这么安排，就绝不会是鲁莽的冲动行事。
至少一个玉嫔，不是人已经在他们手上了么？
楚元烨嘴角的笑容，森冷。
正好，他此时正心气儿不顺的很呢。
能有人主动站出来，给他发发邪火，也好。
再说事情进行到现在，什么名正言顺，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
自古成王败寇，只要他掌控了大局，看还有没有人敢继续不怕死地跳出来，说他不配？
已然起了杀心，楚元烨的脸上看着，反倒没有多少杀意。
甚至还饶有兴味地盯着白旭琨，一直看到对方自己都觉着尴尬了，才开口道：
“都说完了？
既然说完了，那就将证据都呈上来吧。”
慢悠悠的样子，哪有半分将刚才一番指责放在心上的样子？
要知道，即便是当年手握兵权的定王，在陛下面前也完全不敢这么放肆。
楚元烨如此这般，是因为已经手握禅位诏书，有了依仗，还是别的什么？
明明在来之前，白旭琨还十分有信心。
现在被对方这么一搞，他心里头反倒泛起了嘀咕。
当然怎么想的是一回事儿，面上还是强装着淡定，疑惑了一下：“证据？”
楚元烨哂笑：“自然是证据。
白大人好歹也是官至户部尚书，该不会以为，单凭着一个人，一张嘴，便能随便怀疑了寡人吧？”
白家人认不认，又有什么要紧？
横竖他已经是这西晋的新君，这是既定的事实。
谁也改不了，谁也别想改！
气氛，僵住。
白旭琨气势也随之一顿。
是啊，口说无凭。
可事实上，他跟白贤妃两人，手上还真就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毕竟时隔多年，事关皇嗣血脉，当年玉灏调换孩子，做的又极为隐秘，别说没证据，就算是有，也被毁的差不多了。
按照他们原本的想法，也就是想要利用楚道行的多疑，主打在他心里头种下一根刺。
至于如何求证这事儿，压根用不着他们担心。
甚至能不能求证都不重要，只要能将楚元烨从新君的位置上拉下来，就算是赢了。
谁料，一向最是眼里不容沙的陛下，现在变得优柔寡断也就罢了，还如此反常？
眼睁睁地看着楚元烨反制他们，不仅不喝止，看上去还一脸兴味，竟是要等后续的意思。
白旭琨：“……”
这，多少有些尴尬了。
还是白贤妃脑子转的快。
到底在后宫里头呆的时间久了，一些阴私事儿也听说了一些，不管此时适不适合，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想要验明真假还不简单？
滴血验亲不就行了。”
滴血验亲……这法子，实际上白旭琨心里头是觉得有点儿扯。
草率了些。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附和：“誉王殿下当真是稳得住，以为仅凭着一句否认，就能将如此大事糊弄过去了？
老臣已经系数了解，当年玉昭仪娘娘生下的，可是一位公主！
您又是从何而来，待滴血验亲之后，可得想想该要如何好好交代清楚。”
“公主？原来本皇子本该是有位姐姐啊……”
一位皇姐，还是亲的那种，怎么着不比老六来的让人容易亲近？
八皇子楚元胤看戏看的入了迷，眯着眼睛一脸兴致盎然。
随即又攥紧了身边心上人的手，暗戳戳地低语道：“言儿，这事你怎么看？”
从一开始准备被人当成敬候的鸡，到后来成功转危为安，甚至还顺带着看了一场狗咬狗的好戏码，楚元胤的这趟进宫之旅，可谓是不枉此行！
尤其是听到楚元烨身世存疑那会儿，他整个人都兴奋了。
就差控制不住直接跳出去正面硬刚。
难怪母妃养了这么多年都养不熟，原来骨子里就是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白眼狼啊！
也不知道当年究竟有什么内情，眼瞅着，那位新册封的玉嫔，是个知情的？
久久等不来自己想听的故事，如果不是有玉瑾言拉着，估计他都直接跑过去就近吃瓜了。
相比之下，玉瑾言要冷静的多。
关于楚元烨的身世之谜，她在天罗宗这么多年，因为领着玉灏女儿身份的关系，多少也听到过一些。
只是不尽详细，不知道全部内情。
但对方也是皇室血脉这一点，却是没有错的。
故而，听到现在场面胶着，有人口口声声提要滴血验亲，她也觉着荒缪的很。
这能验出个什么真假来？
但因为“血脉”两个字，却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好像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心里头莫名的烦躁。
加之耳旁某人一口一个公主，又喊问她的想法，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这是你家的事儿，我能怎么看？！”
不管她怎么看，也改变不了现在的局面啊。
楚元胤注意力还在白家跟楚元烨那边，没能及时察觉到身边人情绪不对。
还以为她在嗔怒自己多嘴，影响了她看戏，不仅嘿嘿一笑。
“什么你家我家，很快就是我们家了。
言儿不用见外，没有关系的。我不介意，他们……估计也没时间介意。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来猜一猜，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我那位本该是姐姐的六公主，如今会身在何处，可还在世？”
话到这里，他突然想到，楚元烨背后，有见不得人的天罗宗势力。
而玉瑾言又是从天罗宗长大的……
“言儿，你们天罗宗，有没有身份比较特殊一些的女子？
我那位素未蒙面的皇姐，身份必定不一般，既然被人弄出去腾位置给老六顶替，想必他们也不敢随便打发了她。
至少也该是从小娇养着的。
年龄嘛……嗯……应该跟你差不多，还有就是……”
玉瑾言：“有，我就是。”
楚元胤：“……嗐，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说的是，除了你之外。”
玉瑾言：“天罗宗，从不娇养女子。”
就红楼中那些，看似娇养，实际上她可知道，背地里一个个没少受苦。
楚元胤：“真的吗？按理说，不应该啊。那……”
沐云歌：“！！！”
多嘴多舌的八皇子殿下，您快噤声吧！
这要是再继续问下去，估计你得当场哭。
这场面已经着实够乱了，暂时还不需要你的眼泪来助兴。
实在是被两人之间的对话给惊得心惊肉跳，已经知道内情的沐云歌都快要慌了。
尤其听见楚元胤还一个劲儿地继续在那追问，只恨不得找块抹布塞住他的嘴！
当即开口打岔：“谨言，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不见莫言？”
不止莫言，也没瞧见乔枫的人。
听到她问，玉瑾言也没多想，如实作答：“他受了点伤，不太方便，就没跟着一起来了。”
“原来如此。”
楚元烨那么严防死守，想也知道两人护送着乔枫，一路上有多不容易了。
沐云歌点头：
“这一路上辛苦你们了，既然事情顺利完成，该接的人也已经接到，不如你就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吧。
不然身体可遭不住。
让八皇子先带你去未央宫，有娘娘在，可以照应一二。”
说完，还想吩咐楚元胤几句呢，结果对方压根没听懂她的意思。
甚至还拉着她一块儿主动同吃瓜：
“七嫂七嫂，你觉着今天这场面，睡熟谁赢？就那滴血认亲，究竟能不能检验出老六究竟是不是真的皇子？”
沐云歌：“……”
心累。
拦不住，是真的拦不住啊！
当即冷哼一声，跟看着智障一样地看着对方，语气凉凉道：“不能！”
坐在那里的楚道行本身都是假的，还验什么真假呢？
楚元胤还是没懂。
甚至还跟着点头附和：“我也觉着，这滴血验亲的法子，有些草率了……”
话没说完，猛地想到什么，瞪大眼睛满是期待地望向沐云歌，“差点忘了，七嫂你是大夫啊！”
医术还十分不错的样子，“那你是否有可靠的方法，能够检验得出，父皇和老六两人，是不是真的亲生父子关系？”
当然有。
基因鉴定，错率极低。
但——
“纵然是我再有能验明真假的手段，又能如何？如果标本自己本身便是错的……”
沐云歌这话说的有些模糊，楚元胤是半点儿都没听懂。
照旧还是化身成为好奇宝宝，孜孜不倦地追问：“什么叫做标本本身是错的？
七嫂你说话能不能简单通俗易懂一些，我又不懂医术，说这些，听不懂啊。”
沐云歌：我瞧着你懂得很，不然为什么非要一个劲儿地追问什么公主！
也是为了将他的注意力，彻底从皇子公主的敏感点上拉回来，她也没有多想。
刻意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提点道：“比如说，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人，你的父皇，也是假的呢？”
好歹也是从尔虞我诈的深宫里头成长起来的，从小耳渲目染。
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纵然被养的再怎么单纯，性子如何随心自在，沐云歌以为，像楚元胤这样的人，也该懂得最基本的轻重缓急才对。
什么样的场合，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况且，她还专门用了，“比如说”三个字。
就是打个比方的意思。
哪知道这厢话音才刚刚落下，半点没明白她苦心的楚元胤，瞬间就炸了。
整个人瞠目结舌，失声惊叫：“七嫂你说什么？父皇是假的？！”
“……”
声音着实不低，就算那边双方现在正在僵持不下，也依旧还是传了过去。
沐云歌再想要阻止，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这一声，不仅将楚元烨想要直接杀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也成功喊破了白家人信誓旦旦的底气。
尤其白旭琨，一番戏演的情真意切，就等着楚元烨这个，皇帝位子都还没做热的新皇落败呢，结果冷不丁听到这一句。
本就疑惑，今日“楚道行”这位老皇帝的态度怎么这么古怪，一听他也是假的，白旭琨“嗖”地一下站了起来。
紧着后退了两步。
遂又觉着，自己这个反应有些过激了，忙小心翼翼地偷趋着对方脸色，试探道：“陛，陛下？”
被喊破身份，“楚道行”心里头其实也慌得很。
得不到新的指示，只能持续木着一张脸，装的高高在上，让人揣摩不透。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白旭琨一颗心，便越是哇凉。
反观楚元烨，没再理会白家人，而是盯住了沐云歌这边。
也是楚元胤这一嗓子，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忽略了什么。
沐云歌。
这个女人，才是最不简单，最应该要提防的。
原本，他一早就派了人看着对方。
加上后宫中还有郁贵妃为质，料想她也不敢随便乱来。
哪能想到，后续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这段时间前朝后宫，白家人表明上装的听话顺从，甚至宫里头白贤妃还配合着程湘水行事，给人的感觉，分明是默认归顺。
即便不追随，至少也该是中立。
谁知道这不声不响的，突然竟爆出了这么大一个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