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起事的后果就是如此。
但在大唐，纵然是崔桐准备的再充分，再面对李世民这样的存在。
武力夺权，永远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因为在大唐，没有人比李世民更懂如何造反。
太极殿内。
李世民端坐在皇位之上，左手边是太子李承乾，右手边则是晋王李宽。
当崔桐被人带进来的时候，虽然说早有准备，但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愣了一瞬。
“崔桐。”
李世民一声称呼，让崔桐猛地回过神来。
目光同李世民对视一眼后，便慢慢跪倒在了大殿当中。
“罪臣崔桐，拜见陛下。”
看着跪在地上的崔桐，李世民也没有让其起身。
而是目光淡淡的看着对方。
“崔桐，朕没想到你一步错能错到如此离谱的地步。”
“害朕性命，密谋起兵，你是自己要做皇上吗？”
听到这话，崔桐低着脑袋，低声道：“罪臣并无此心。”
如果说其他人这时候这么说，李世民还不相信，但崔桐这么说，李世民却是信了几分。
顿了顿后，李世民这才接着说道：“崔桐，朕问你，此事之前，你最早的想法是什么。”
崔桐听到这话却是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扭头看了一眼李宽。
随后再次低下了脑袋。
“臣最初想法很简单，让陛下废掉太子，扶持晋王上位，禅位于晋王，推行变法。”
虽然说这操作李世民早就从李宽那里听说过一次了，但这一次听到崔桐亲口承认，李世民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叹。
果然，又被李宽给说中了。
想到这里，李世民看着崔桐接着说道：“变法？你要如何变法？”
“排除异己，强推新政？”
“朕甚至连你的新政内容都没有看到，你是打算一边变法，一边制定新政吗？”
“所谓变法，你的目标又是什么？”
“我大唐百姓当真到了非要变法不可的地步了吗？”
面对李世民的灵魂发问，崔桐沉默了片刻。
随后，抬头看向李世民，目光直视，没有丝毫畏惧。
“陛下久居长安，哪里知道人间疾苦？”
“天下看似安定，实则早已危机四伏，陛下只看到了眼前，可曾想过日后？”
然而，这一次崔桐说完之后，李世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坐在一侧的晋王李宽却是开口了。
“好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此话一出，崔桐便朝着李宽看去，眼神中写满了不甘。
“晋王殿下此话何意？难道学生说错了吗？”
目光淡淡看了一眼崔桐，李宽幽幽道：“崔桐，你张口闭口就是变法，但你又何曾看到过真正的天下？”
“你说变法起因是土地兼并，你的解决之法呢？”
“收缴土地，重新分发？”
“好一个剜肉治疮的法子啊！”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办法日后也还会重复今日之情况？”
随着李宽发问结束，崔桐不由得眉头一皱。
李宽的问题不少，在崔桐看来，这一堆问题总归是有问题的。
犹豫了一下之后，崔桐才看着李宽开口道：“学生并不觉得这有问题。”
“问题已经出现，这是最直接有效的解法，若是怀柔，时间长了于世家有利。”
崔桐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不给世家周旋的机会。
在他看来，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世家的存在。
而恰恰是这一点，让李世民对崔桐多了几分欣赏。
说完这话之后，崔桐还以为李宽会理解自己，但让崔桐没想到的是。
此刻的李宽并没有觉得崔桐这话有多正确。
“乱世用重典这话本没有毛病，但你将现在当作乱世，却是让本王无法接受的。”
“崔桐，你太极端了。”
“极端到甚至于连书院之外的任何人都容不下。”
“若是这事儿让你做成了，不出十年时间，书院便会成为下世家。”
“你所谓的变法，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根本。”
“现在的土地兼并，看似是地少的问题，实则是人多的问题。”
“自贞观五年开始，本王就建议朝廷每五年时间统计一次治下人口。”
“你在尚书省多年，可曾注意过这个数据？”
人口数据？
崔桐微微一愣，这问题他还真没有仔细追问过。
只看崔桐的反应，李宽就知道对方压根没有看过。
“崔桐，你果然还是有了纰漏，变法一事若是如你这般做，能成功也算是见了鬼了。”
李宽直视崔桐，沉声道：“崔桐，土地不变，人口增长，面对此境，你又当如何？”
“杀人吗？！”
猛地被李宽呵斥一句，崔桐瞬间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见崔桐陷入沉思，李宽却是没有再给崔桐多多思考的时间，而是接着说道：“自贞观五年开始，朝廷逐步将五年计划列入常态。”
“时至今日，朝廷已经顺利完成了四次五年计划！”
“这几十年间，朝廷在各州各府设置工坊，吸纳灾民以及无田耕种的百姓。”
“让这些人不会成为天下动乱之源，也让这天下安定稍许。”
“你说朝廷无视世家兼并，你又可曾想过，朝廷做这些努力又何尝不是在削弱世家的影响？”
“试问，这些人不由朝廷收拢，又会落入谁的手中？”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
听到这话，崔桐猛地抬头看向李宽，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这些还真的是他未曾想过的东西。
“崔桐，变法从来不是到了哪一步就变哪一步，变法是个整体系统的事情。”
“只是单纯的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就如熊掰玉米棒子，掰一个扔一个。”
“没有系统性的去解决这些问题，你凭什么敢说自己能够变法成功？”
此时的李宽只是简单举了一个例子，就让面前的崔桐哑口无言。
李世民看着这一幕，眼中也是光芒闪动。
他原本以为李宽会说些崔桐不成器的话，谁知道自己居然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早在李宽过去推行新政的时候，他还觉得有点意思，现在才发现，崔桐口中的变法，李宽其实早在十几年前就在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