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我在问你，而你只能回答我。”凌衣的语气充斥着不耐烦。
凌衣现在的状态也不太好，浑身上下爆发的魔力终究还是影响了他，因为魔神之力这玩意儿蕴含着浓重的负能量和负情绪，运用它的感觉和之前凌衣披上那件阴影外衣的感觉很像。
但魔力还算可控，不会让凌衣彻底丧失人类的意志，因而他目前的状态只是比平常暴躁一些。
“再问你一遍，你是谁？”凌衣把老头紧紧摁在墙壁上，他的体型其实比这老头要瘦弱很多，但力量差距就是能把对方压制得动弹不得。
老头发觉自己没有逃脱的可能性，于是沉默了半晌，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呼吸，才回答凌衣说：“我叫魏璟。”
这个名字让凌衣楞了一下，魏这个姓氏可不算常见，让他立刻想到了外面的魏豪，便又问：“魏豪跟你什么关系？”
老头……魏璟也惊讶了一瞬，又一次反问：“你认识我儿子？”
他的一句话似乎表明了他的身份，这个名字叫做魏璟的老头……难道就是魏豪的父亲？
凌衣没有因为这个而选择松开压制魏璟的手，他不是很信任这家伙。
因为这个老头出现的地方很古怪。当前410号房间从去年发生血案后就被封锁了，至今已被封锁差不多一年时间，门窗都从内部反锁，可以说……这三个血案房间其实就是一个个完美的密室。
密室的钥匙都在魏豪的手上，没有他的容许，没人能进去。
但这个老头却孤身一人出现在密室房间的卫生间里，他总不可能在密室的卫生间里硬生生藏了一年时间吧？这个房间里难道还有别的出入口吗？
等等，或许真的有其他出入口……凌衣突然想到了什么。
凌衣对老头说：“魏豪跟我说，他父亲在他十岁左右就失踪了，并且大概率是死了，几十年过去了，你不要告诉我他其实没有死。”
魏璟顿了顿，说道：“可我确实没有死。”
凌衣皱眉：“你的年龄也不太像，魏豪今年顶多三十来岁，他父亲……六十吧？怎么会老成你这样？”
魏璟道：“我看起来很老吗？我不太清楚，我已经很久没照过真正的镜子了，我在那里面待的时间太久了，自己都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
“什么意思？你之前都呆在哪里？”凌衣大有刨根究底的架势，他要从这个老头嘴里得到一切想要的信息。.Ь.
“我在镜子里。”魏璟耸了耸肩，眼球转向卫生间里头的隔间门，“我刚刚从那里面出来。”
“……从镜子里出来？”凌衣想起魏豪说过，他和他的父亲似乎都继承了镜妖的一部分力量，所以这对父子可以无视镜妖的力量侵害，甚至可以在镜妖的镜世界里任意通行。
“你之前一直待在镜子里面？”凌衣忍不住继续问。
“……是的。”魏璟转了转眼球，停顿了一下才承认。
魏豪的父亲，曾经为消灭镜妖而独自前往镜世界与妖怪对峙，但他似乎失败了，从此杳无音信失踪了几十年，被当做已经死亡的人员。
或许魏璟真的没有死？只是一直被困在镜子世界里，被困了几十年，现在才出来？
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但凌衣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他说：“你在撒谎吧？”
“刚刚我一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到了你，我们俩都对视了，但你却觉得我跟我的同伴都陷入了幻觉当中，你不想理会我们，想绕开我们然后离开卫生间……”
“你分明很了解这个房间的特性，这里存在强烈的幻觉干扰，每个进入房间的人都会被幻觉围剿，最后被镜子里的怪物夺走心智，灵魂被献给镜妖……这些你都清楚，你在知道这一切的前提下选择袖手旁观，对进入房间的受害者熟视无睹。”
“最重要的是，我看得出你根本不是人类，你是什么东西？”凌衣的魔力探测带来诸多好处，他能用魔力观测这个老头的外在，确实是个人类的躯壳，但内在却浑浑噩噩，充斥着一股腐朽的味道，莫名的叫人恶心。
“呵……呵呵哈哈哈……”老头突然笑了，纵使他现在正被凌衣钳制住，他似乎也完全不慌不忙。
他用一种嘶哑得像是蛇类嘶嘶声在说话：“我也挺好奇的，因为你看起来也不太像是人类，哪有人会有一双鲜红得像是血液一般的红眼睛，你的目光真渗人，如同某种从深渊里爬出来的魔鬼。”
“更别说，这个房间里的幻觉干扰对你压根不起作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类，不知道你的灵魂是什么样的，真叫人期待。”
“看来你不打算装了，那就再说一遍吧，说清楚点，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头叹道：“谁知道呢？我也不清楚，原来那个魏璟貌似被我吞了，我得到了他的所有记忆和情感……当然还有这具身体，我分明就是魏璟，但也可以不是。”
凌衣立刻就懂了，他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是……魏璟的二重身？”
“啊，二重身。这个称呼不错，很贴切。”
“有些人喜欢叫我们这种东西叫镜像人格镜像分身，我不喜欢这样的称呼，我跟魏璟分明是两个独立存在的个体，怎么能说成是人格或分身呢？”xь.
“二重身这个称呼就很好，有微妙的分离感，但又充斥着紧密的联系。”
凌衣之前一直紧紧地摁住老头的脑袋不让他动弹，但反而是现在，这个老头絮絮叨叨说完了这番话之后，凌衣却松开了压制住他的手，放开了眼前这个所谓的“魏璟”。
凌衣松开魏璟，并且重新伸手牵起了身边站着不动弹的石灼。
凌衣拽着石灼的手，眼睛却还看着这个老头，说：“所以你是魏璟的二重身，真正的魏璟还是死了，魏豪的父亲……最终没能回家。”
凌衣说他没能回家的字眼，似乎刺激到了老头，这家伙也盯着凌衣本想开口继续说点什么，但又莫名紧紧地闭上了嘴。
“给旅客房间里放的这些镜子，都是你放的？”凌衣继续询问对方，“我住的房间，502号房间，也是你放的镜子？”
老头歪了下脑袋，反正事情已经败落，自己还被凌衣抓了个正着，貌似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笑道：“是啊，是我放的。”
“你给镜妖做事？”
“那当然，那是我的主人。”魏璟说，“是我的创造者。”
凌衣眨了眨眼睛：“那如果镜妖死了呢？你也会跟着死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全力侍奉我的主人。”魏璟扭了扭自己的胳膊，刚刚被凌衣钳制太久，这具已经苍老太多的身体很容易发酸疼痛。
纵使拥有了真魏璟的全部情感和记忆也依旧丧失了人性，性格方面绝对和原来的魏璟截然相反，因为在魏豪的描述中，他父亲是忠实可靠的人，不像眼前这个二重身这般散漫。
凌衣大概总结了一下眼前这个二重身给他的印象特点，心里不禁涌上一层悲哀。二重身会彻底取代原主，将一个人的人生抹灭，原来是这样，这个副本之所以会取名叫做二重身，也是如此吧。
“既然你在我住的房间里放了镜子，那你应该知道被抓进镜子里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小鸟吧？”凌衣稳定心神，决定询问对方自己当下最关心最重要的信息，好不容易逮住一个二重身，绝对不能错过机会。
“啊，那个啊……那也是挺意外的，那只鸟比你先一步醒来，居然做了你的挡箭牌。”魏璟想了一下，说道：“你很幸运，居然会在身上藏宠物。”
“我的鸟在哪儿？”凌衣压低了声调发问。
“一只鸟而已……”魏璟还不明白凌衣为何如此在乎一只小鸟的死活。
直到凌衣从衣兜里抽出自己的骨刀，刀尖直指魏璟的喉咙：“回答我的问题，我的鸟，在哪？”
“……在镜妖大人的手里。”魏璟手里其实还拎着他的枪械呢，他一直没有放开这把猎丨枪，但面对凌衣的刀尖，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有反击的机会，这个人只要愿意，就能轻易划破他的喉咙。
人类的身体很难保存，即使是二重身也不想随便死掉，魏璟选择妥协：“照到镜子的生物，其灵魂都会被镜妖大人带走，我也不知道会被带去哪里，我只负责按照大人吩咐，在房间里放置镜子。”
“那你现在出来是要去做什么？也是出去放镜子吗？”
魏璟解释说：“402号房间的镜子被破掉了，二重身肖晖死了，大人很忙，只能叫我出来探查一下情况。”
魏璟提到肖晖……凌衣知道肖晖就是之前402号房间里的怪物，凌衣费了一番功夫灭掉的血怪。
凌衣认为那个血液怪是肖晖死后残魂所形成的怪物，而魏璟说那是二重身……凌衣觉得这其中有些他不得要领的问题，他想知道得更具体一些。
于是他发问：“肖晖是被蒋翰杀掉的受害者，他怎么也有二重身？二重身是如何诞生的？”
“二重身就是反射在镜面上的另外一个你，只要被镜子照到脸，镜妖大人的镜世界里就会自动孕育出现一个和原主一模一样的二重身。”魏璟指了指自己，“这就是我们的由来。”琇書蛧
“肖晖临死前也被强行照过镜子，所以他照过的那镜子里自然也出现了一个二重身肖晖。”
魏璟还说：“我和其他的二重身不太一样。镜妖大人喜爱吃人类的心脏，是指吃掉这个人的情感记忆和自我……吃掉这个人的灵魂。但我的原主魏璟身上具有镜妖的能力，镜妖大人吃不了他，所以只能由我这个二重身来吃。”
“至于其他人的二重身，它们就没有机会吃掉自己原主的心脏了，它们是原主的影子，原主只要一死，它们也会开始逐渐扭曲并走向死亡，那个肖晖的二重身就是如此变成怪物的。”
魏璟这么一说，凌衣彻底明白了，心里甚至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那看来我并没有杀死肖晖……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