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兵马气势汹汹，可是结合历史记载与亲身经历，吕涣真已经大概了解他们是什么成色了。努尔哈赤时代的八旗，实力远不如黄台吉时代的八旗。黄台吉时代的八旗拥有精锐的火器部队乌真超哈，拥有来去如风的蒙古马队，拥有经验丰富的朝鲜水师。是一支多兵种结合的恐怖机动力量。
而努尔哈赤时代的八旗，无非是一支以重步兵为主、少量精锐骑兵为辅的野战部队。他们缺少火器与水师，靠着一招楯车战术与良好的组织度才对明军形成了优势。即便如此，努尔哈赤起兵以来所打的胜仗，除了萨尔浒之外，基本都是遇上了明军不战自溃或是有内应临阵倒戈的情况。遇到稍微硬气一些的对手，如浑河之战和宁远之战，努尔哈赤的八旗便啃得很费劲了。
这样的对手，在兵力相差没有过分悬殊的情况下，吕涣真完全有信心凭借工事将其击退。
正思考间，阵前炮声响起，后金军带来的虎蹲炮开火了，东江军前排军士们纷纷蹲下隐蔽在矮墙后。辽阳城里的虎蹲炮原本口径就小，又在仓库里闲置了许多年，大部分炮弹出膛就偏离了目标，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好不容易打准了的，也只是命中了东江军夯实了的矮墙，没有造成任何伤亡。爱读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更新最快。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小说app
这一轮虎蹲炮齐射，看得阿济格直皱眉头，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后金炮手们也七手八脚地清理炮膛，重新装填。就在他们点火进行第二轮炮击时，一门虎蹲炮由于年久失修炸了膛，直接将周围的炮手们炸得两死一伤。那受伤的炮手被炸瞎了双眼，痛苦地倒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惨叫，看得后金兵丁们都寒了胆。
“妈的，真是晦气！”阿济格终于忍不住骂出了声，“明猪造的炮就是靠不住！快把炮队撤下来，让楯车顶着上！”
东江军工事中，吕涣真也远远地看见了后金那边出现了炸膛的事故。心里只觉得幸亏东江军的大部分火器都是自己制造的，否则要是按照大明工部的德行，东江军的鸟铳不知道要出多少炸膛事故。
大明辽军正是因为信不过工部制造的火器，才放弃相对先进的鸟铳而使用落后却不易炸膛的三眼铳的。后金军炸膛的这台虎蹲炮，想必也是辽军信不过工部造炮的手艺，这才扔进辽阳城的仓库中弃之不用的。结果却被缺少火炮的后金军找出来当了宝。这下大明工部可是结结实实坑了后金一把。
后金浩浩荡荡的大军停止了前进，将楯车推到了最前排。楯车数量有限，没有办法给全军所有人提供掩护，因此只有那些身披重甲的巴牙喇与死兵们能隐蔽在楯车后，他们是突破东江军防御工事的中坚力量。其余如汉兵、包衣和普通旗丁，只能直面东江军的火力了。
“都仔细些！鞑子要攻过来了！”
所有人都明白，楯车一出，就是后金发动总攻的预兆。只见后金大军人头攒动，又跟在楯车后面重新移动起来，逐渐逼近了东江军工事外围布置的拒马。
昨夜阿巴泰就派哨骑侦察过，东江军的工事足足有三层拒马，三层拒马的中间又是两条壕沟，壕沟中还撒上了木蒺藜。硬冲的伤亡极大，只能从中间预留进出的两个通道发起进攻。
这两条通道很窄，只能容纳一台楯车通过，且有炮兵把守。只是阿巴泰料定了东江军的佛朗机炮打不动厚实的楯车，只要能顶着东江军的火力冲上去，后金军就能在自己擅长的短兵相接中攻破东江军的防线。
“哎哟，这下不好办了。”炮队管队赵文成皱眉道。佛朗机炮终究是小口径火炮，打不动后金的楯车。
“赵头儿，咱们怎么办？要退嘛？”一个炮队新兵咽了咽口水说道。眼见后金楯车已经缓缓逼近，新兵的心里已经多少有些害怕了。炮兵们的手里的护身武器只有短刀，一旦被鞑子近身多半就是个死。
然而赵文成却搓了搓手道：“不慌！各自把炮都照看好咯！老子们是**兵的，一炮不开就退，跟临阵脱逃有啥区别？都等老子的命令！”
后金楯车顺着两条通道逼近到了离东江军只有六七十步的地方，两翼的鸟铳手们纷纷开火。楯车只能遮蔽来自正面的火力，而无法遮蔽来自两翼的火力。
在东江军大口径鸟铳的射击下，即使是身披好几层重甲的巴牙喇也无法抵挡。在楯车前进的路上，不断有后金兵丁中弹倒下。由于通道很窄，为了不影响后续部队的跟进，后金军只能把尸体踢到两边的壕沟里。
然而这样的打击还不足以阻拦楯车的前进。后金缺少火器，早就习惯了冒着枪林弹雨向明军进攻的战术。在楯车后面，一个人倒下，另一个人马上跟上，把尸体踢到两侧的壕沟里，然后继续推着楯车前进。
这一幕，中军刁斗上的吕涣真看得一清二楚，后金军的顽强果然名不虚传。军中兵丁，不论满人汉人，皆能一心向前——后退有严苛的军法，前进则有战功和抬旗的机会，还能抢到战利品。在努尔哈赤的八旗制度下，战功、升迁和战利品的分配都相对公平。赏罚分明，这就足以激励大部分士卒奋力作战了。
只是楯车越来越近，炮队仍然毫无动静，这不禁看得吕涣真心焦。东江军上下就这几门佛朗机炮，有经验地炮手也少，实在是经不起损失。
“赵文成……你到底在搞什么？”吕涣真自言自语道，“既不开火，也不后退，你到底想把鞑子放多近？”
此时，楯车已经越来越近，吕涣真即使想派人给赵文成下命令也来不及了，只能寄希望于赵文成自己的临场反应了。
终于，楯车抵达了距离东江军只有十几步的地方，这里是女真大弓的射程范围内，也是足以让后金军发起冲锋的距离。
不知谁领头大吼了一声。霎时间，一阵骇人的战吼声在楯车之后响起，身披重甲的巴牙喇武士们从楯车后面鱼贯冲出，他们手持大弓，重箭已搭在弦上。这是后金八旗的经典战术：抵近射击造成敌军混乱，随后冲锋肉搏彻底击溃敌军。爱读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更新最快。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小说app
而赵文成等的就是这门一瞬间。就在后金军放弃楯车发动冲锋的这一刻，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就是现在！开炮！”
炮队里的新兵们看见敌军拔刀冲锋，大多数早就吓得口里没有半点唾沫了。好在平时严苛的训练起了作用，他们的大脑虽然一片空白，身体却机械地完成了每一步动作。佛朗机炮吐出火舌，一齐射击，再厚重的铠甲在炮弹面前也是脆弱如纸。
齐刷刷的巨响过后，炮弹带着硝烟和尘土在楯车前扬起了一阵血雾。几乎所有从楯车后冲出来的金军都被佛朗机打出的霰弹削掉了半个身子。两条通道上，打头的楯车虽然没有被击穿，但是在如此近的距离被火炮轰击，都有不同程度的毁坏，他们的轮子都被击毁，无法再进行移动了。
这一炮打完，炮队新兵们都还在为眼前的场景愣神，赵文成却马上喊道：“都他妈杵在原地做什么！快退快退！等着被鞑子砍死嘛！”
这一喊，新兵们才如梦方醒，七手八脚地拽着佛朗机炮退回阵中。果不其然，炮队刚刚退回阵中，后金的后续部队就杀了上来。刚刚那一轮炮击打死了后金最精锐的先锋部队，可似乎对后金军的士气影响并不大，后续部队们纷纷挥舞着兵刃，嚎叫地冲了上来。
“操！洒家就等着杀你们呢！”守卫中军第一道防线的正是孔有德的仇字营和耿仲明的魁字营。这两营的长枪手们早已严阵以待。岂料后金的后续部队中也不乏弓箭好手，他们在冲锋前张弓搭箭，抵近射击，虽数量不多，却给这二营军士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眼见自家军士有多人被射倒，红了眼的孔有德大吼一声，主动朝着后金军冲了过去，仇字营军士们紧随其后也扑了上去。双方在狭窄的通道上混战在了一起。
另一条通道这里，耿仲明的魁字营也堵死了出口，与后金的冲击部队接上了战。
“快，传令给忠字营！”坐镇中军的吕涣真叫来传令兵道，“告诉尚学礼，忠字营在魁字营、仇字营后压阵，防止鞑子冲破防线！”
“遵命！”
然而，吕涣真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以肉搏见长的后金军没有在东江军这里占到一点便宜。东江军虽说战斗经验并不丰富，可是却由逃亡的辽人组成，与后金有着血海深仇。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与真鞑交战的机会，因此还没开战便已经红了眼。
而东江军几乎百分之百的披甲率，也给军士们提供了生存的保障。后金军中的许多包衣、旗丁都是不披甲上阵的，他们就算战斗经验更甚一筹，也敌不过披着铠甲的对手。爱读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更新最快。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小说app
站在高地上俯瞰全局的阿巴泰皱起了眉。他原本以为楯车一旦接近东江军，战斗就已经结束，谁知在后金最擅长的肉搏战当中，两边竟然打了个杀伤相当，甚至由于地形吃亏，后金这边还略逊一筹。
在中军的肉搏当中，东江军军士这边一旦有人受伤倒地，就会被后面的战友们拖回阵中。而后金军若是倒地，则无路可退，只能被踢进两边的壕沟里。被东江军们用石头砸死或用长枪捅死。不一会儿两边的壕沟中已经是尸骸枕藉。脑浆、内脏和污血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