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场战斗下来,刘爱塔在阿巴泰的身边,见识到了他全程的情绪变化。从开战时的信心满满,到中间的大呼小叫,再到尾声时的无言颤抖。
战斗结束时,阿巴泰像是被抽走了元气一样,眼神中再无开战时的傲气,反倒是透露出无限地疲惫与懊悔。
“各营......收拢残兵,清点伤亡吧。”阿巴泰举起他那似乎有千斤重的马鞭轻挥了一下,“我回帐休息。爱塔,善后事宜你来主持。”
“遵命。”刘爱塔回答道。
埋葬尸体、清点伤亡、安抚军心等事一直忙到了傍晚,刘爱塔才回到帐中。弟弟刘兴治正拿着一份卷宗不断地咂舌。
“兄长,我没有料到这仗会打成这样。”刘兴治感慨道,“咱们这一仗,死伤加起来足有一千多,还大多是贝勒爷带来的镶黄旗兵。咱们跟着老汗王打了这么多年仗,旗兵一战伤亡上千的,真是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怪不得阿敏贝勒栽在了那吕涣真手里,她果然名不虚传。”刘爱塔说道,“咱们切不可因她是女子而小看了他。大明有如此人物,看来绝非毫无胜算。”
说道这里,刘兴治警惕地抬起头,给刘爱塔使了个眼色。于是刘爱塔掀开帐帘,确认了一下外面无人听见。这才又回到了帐中。
“兄长......有些动心了?”刘兴治试探地问道。
“今日战况,你见了难道不动心?”刘爱塔反问道,“咱们兄弟几个原本以为大明已经烂透,这才跟着老汗王鞍前马后到今日。今日,方才知道大明也有肯为民而战之人。”
刘兴治也点头附和道:“是了,我听说当今蓟辽督师孙承宗也是个高风亮节之人,不是什么恶官。老汗王待咱们再好,也不能改变咱们汉人的身份。如今汗王年岁已高,对咱们汉人日益猜忌,听说在辽阳、沈阳已滥杀了不少......如此厄运,难保将来不会找到咱们身上。”
“言之有理。就算汗王对咱们刘家没有加害之心,他老人家百年之后,新汗对咱们会不会动手也未可知。”
刘爱塔与刘兴治正密谈间,弟弟刘兴仁结束了巡查,也回到了帐中。兄弟三人一合计,都生出了些许叛金归明的心思。
正在此时,阿巴泰遣人来传令,叫刘爱塔负责日夜派出小股轻骑骚扰东江军阵地,不让吕涣真从容登船撤走。刘爱塔待传令兵走后,低声对两个弟弟密语道:
“吕涣真如今固守旅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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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兴治、刘兴仁二人不知兄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都答道:“兄长请讲。”
“来听我说。”刘爱塔声音更压低了些,“咱们这样办......”
话说东江军这边,战斗大胜,全军士气大振。军士们在吕涣真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行地打扫着战场。爱读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更新最快。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小说app
东江军的军功判定有许多标准,斩获首级只是军功中的一小部分,因此东江军军士们并不那么热衷于斩首。可是对于不谙军事的朝中文官来说,首级几乎是唯一判定军功的标准。因此在战后,东江军军士们还是得把尸体上的首级都割下来统一收好。
战斗结束没有多久,袁崇焕便上了岸,津津有味地看着东江军将士们打扫战场。
“袁大人,也请你为咱们东江军做个见证。”吕涣真对袁崇焕说道,“这一战斩获的首级,估计能有两三百颗——这些可都是将士们拼死搏杀得来的,全无作假。”
“这是自然,我在船上全都看见了。”袁崇焕赞许地点了点头,“东江军这一仗直面鞑虏,寸步不退,就算一颗首级都没有,也已是大功。回到宁远后,我当将战况一字不漏地报给孙阁老。”
“东江军将士常年在海外苦寒之地御敌,袁大人肯为他们美言几句,全军上下都要感谢袁大人。”吕涣真说罢向着袁崇焕深深地行了一礼。
此战东江军和白杆兵的损失加起来约莫有三四百。既然击退了金军,吕涣真便一边安排着让伤员和剩余百姓们尽快登船撤走,一边还有安排着东江军轮流警戒,以防金军再度来犯。
果然,到了午后,金军的轻骑兵开始不断骚扰东江军的防线。他们并不发起冲击,只是时而远远放箭,时而作势冲锋,意在疲敌而已。
这是吕涣真最担心的一种情况:金军只骚扰,并不进攻。只要金军的骑兵还在防线外围骚扰,那防线就必须始终保持有人警戒的状态,一旦防线无人值守,被这些轻骑兵突入,他们砍杀不成阵列的东江军步兵,便如同杀猪宰羊一般。
如此一来,东江军便始终无法全军登船撤离,必须要有人坚守在防线上——最坏的情况就是,必须有一营留下来,以自身全军覆没为代价掩护大部队登船撤离。东江军是吕涣真呕心沥血练出来的部队,她不愿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可若是为了大部队的撤离,却又不得不为之。
然而傍晚时,转机来了,金军的骚扰频率逐渐变低。有一小队轻骑兵甚至直接来到了东江军的防御工事前,为首一人用汉语大喊道:“我有要是要见吕总兵!”爱读免费小说app更新最快,无广告,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
袁殊与几名塘骑策马出迎,他仔细一瞧,发现那为首的金军轻骑兵竟是刘爱塔的弟弟刘兴治!他一身普通马甲兵的打扮,显然是乔装前来的。
“你是刘兴治?”袁殊问道,他曾在那晚的木场驿见过刘兴治一面,此后便牢牢记住了他的长相。
刘兴治也认出了袁殊,知道他是吕涣真身边亲卫,于是说道:“我兄长刘爱塔有口信带给吕总兵。”
“请讲。”
“我兄长也是汉人,不欲为难你们东江军。”刘兴治说道,“派轻骑来骚扰你们是阿巴泰贝勒给我兄长下的命令,然而明日凌晨子时到卯时,我兄长将不会派一兵一卒来,到时候你们是战是撤,我们便管不着了。”
“好,我会如实将此口信转达给吕总兵。”袁殊点头道,“不过,我们凭什么要信你?”
“信不信随你,我不过是带个口信。”刘兴治勒住马嚼子转过身去,“反正你们的死活与我无关。”
刘兴治借着暮色离开后,袁殊没有耽搁,立刻将此口信报给了吕涣真。
“信他!”吕涣真得知口信后当机立断,“今日子时一过,全军以最快速度登船。不方便携带的辎重一律舍弃不要。”
“吕小娘子,咱们真要如此信一个汉奸所说的话?”袁殊有些吃惊地问道,“那刘爱塔跟着努尔哈赤这么多年,怎会凭着咱们一席话就肯弃暗投明?”
吕涣真理解袁殊的疑虑,若非看过史书,吕涣真也决计不敢这么轻易就信了刘爱塔的话。可是此人在历史上的确叛金降明了,且最后为大明战死,降得不可谓不彻底。
正是基于已经发生过的历史,吕涣真才敢相信刘爱塔的话,这也是穿越者独特的优势所在。
“鞑子若是一直围困骚扰咱们,咱们最后也是无法全须全尾地撤走。刘爱塔没必要让他的亲弟弟冒着生命危险欺骗咱们。”吕涣真回答袁殊道,“传令吧,今夜子时一过,咱们就离开这是非之地。”
虽然心中还有些疑惑,可是自打袁殊跟着吕涣真以来,他曾曾一次次目睹吕涣真奇迹般地带领他们逢凶化吉、转危为安,于是便回答道:“既是吕小娘子所说,那卑职便再无异议了。卑职谨遵小娘子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