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景阁里，萧九重放下手中茶杯侧首看向身后道：“出来吧。”
片刻后，萧纬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干净的服饰遮掩住了身上的伤痕和血腥，只是失去血色的面容却是无法遮掩的。
不等他说什么，秦轲和凌揽月从另一边走了进来。
“都听到了？”萧九重问道。
“齐王的话，可信么？”秦轲问道。
萧九重不答，而是看向凌揽月问道：“阿月，你怎么看？”
凌揽月沉吟了片刻才道：“应该是可信的吧？今天这事儿，齐王应该确实不知情。”
如果是齐王，应该不会选择在御花园这种地方和高明见面，更不会那么轻易被人利用。
齐王这人凌揽月也有些了解，最是谨慎多疑。得到那样的消息，确实不会急于和人见面。
三人纷纷看向萧纬，萧纬眼神有些空洞。
虽然齐王没有明说，但萧纬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的父王，真的放弃他了。
哪怕父王知道是萧继故意挑唆算计自己，却依然还是选择了保全萧继放弃他。
也是，无论如何他罪证确凿也不可能脱身。与其将两个儿子都赔进去，还不如尽力保全一个。
只是作为被放弃那个，萧纬心中无论如何也难以平静接受。
察觉到三人投过来的目光，萧纬有些茫然地望向萧九重。
他毕竟才十六岁，此时脑子里已经一片混乱，并不知道陛下让人将自己带来这御景阁是要做什么。
萧九重平静地注视着他，“萧纬，你想好好活着么？”
萧纬一愣，猛地反应过来萧九重说了什么。
他立刻疯狂地点头，他自然想好好活着，他才十六岁还有很长的人生。
萧九重低笑了一声：“你打算用什么来换你的命？”
萧纬怔住，他此时脑海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萧九重的问题。
但他又知道自己此刻必须回答萧九重的问题，一时间竟急出了一头冷汗。
“我、我……”
萧九重道：“朕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我、我愿意为陛下做任何事！”萧纬急中生智，脱口而出。
闻言萧九重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萧纬生怕他不信，急促地道：“真的！只要陛下饶了我，我、我、陛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萧九重并没有理会仿佛赌咒发誓一般的话语，悠悠道：“甚至，可以让你成为齐王世子。”
萧纬心中猛跳，他几乎不敢相信萧九重的话是真的。
但他又知道，在父王都放弃了自己的现在，这世上除了萧九重，确实没有人能让自己再回到从前的生活，甚至更上一层楼了。
萧纬当下双膝一弯跪了下去，道：“求陛下指点。”
萧九重似乎略感满意，点了下头示意他站起身来。
“先回答朕的问题。”
“是、是。”萧纬低着头，恭敬地道。
秦轲和凌揽月坐在一边，沉默地看着萧纬将齐王府的一切倒得一干二净。求生的本能让他似乎瞬间记忆力大增，绞尽脑汁将记忆中所有知道的齐王的秘密都说了出来，仿佛生怕说得不够多萧九重不满意。
其中自然也包括齐王的一些想法和打算。
等到萧纬被人带走，秦轲才轻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啊，齐王的嫡子，竟然这么……”一时间，也有些不好形容。
凌揽月倒是能理解，托腮道：“他才十六岁，以他的年龄和阅历来说，今天过得有些太过刺激了。”
秦轲不以为然，笑道：“凌小姐也没比他大多少啊，我看倒是比他沉稳得多。”
凌揽月在心中苦笑。
她真正十六七岁的时候，只怕还不如萧纬。
萧九重看向两人，抬手拿起旁边桌上的一本册子，道：“高明所说的彤册，朕已经拿到了。”
这话一出，两人立刻都闭了嘴，目光纷纷落到了萧九重手里的册子上。
明黄绢帛的外封，并不算厚实的一本册子。
“要看看么？”萧九重问道。
这一瞬间，秦轲和凌揽月的想法空前一致，齐刷刷地摇头。
开玩笑，这是他们能看的么？
萧九重低笑了一声，随手将册子丢向了秦轲，道：“看吧。”
秦轲手忙脚乱地接在手里，只觉得嘴里十分苦涩，拿着册子的手仿佛有千钧之重。
他扭头去看坐在旁边的凌揽月，凌揽月却已经先一步离他远远的了。
有些东西，不能随便乱看。
但当皇帝当面要求你看的时候，不管里面是什么，你也得看。
秦轲在心中暗叹了一声命苦，低头翻开了册子。
宫中记录帝王临幸嫔妃的册子，有专门的女官以朱笔写就，故名彤册。而负责记录的女官，名为彤史。
未免秦轲看不到该看的地方，萧九重还十分贴心地在其中某页夹了一张书签。
昭宁十六年五月十六，帝夜宿清云宫。
昭宁十六年？秦轲想了一圈儿，立刻放下心来。
萧九重是先皇第九子，生于昭宁八年。
萧九重后面只有两个皇子，分别生育十二年和十五年，都没有活过十岁。昭宁十六年以后，宫中就再也没有皇子出生了，倒是有两位公主，但时间也对不上。
只要跟皇室血脉无关，都不是大事。
不过……
秦轲疑惑地道：“这有什么问题？”这上面也没涉及任何嫔妃啊，话说当年清云宫住的是哪位妃子来着？
萧九重道：“朕已经让人查过封存在宫中的彤册，跟这上面有差异的三处都是先皇夜宿清云宫。”
秦轲和凌揽月齐齐看向萧九重。
萧九重道：“封存的彤册上，写的是先皇独宿钦安殿。”
“……”这是什么意思？先皇临幸了清云宫的嫔妃，却不想让人知道，于是授意彤史写了独宿钦安殿？
有这个必要么？
在这后宫中，先皇想要临幸哪个女子，谁敢多说什么？
半晌，凌揽月突然道：“清云宫…不是冷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