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国,灵寿城。n
此时此刻,灵寿这座国都的气氛压抑得可怕,高悬于天际的浓厚阴云仿佛随时都会直坠而下。n
独自一人,司马喜默默站立在中山宫室的一座大殿之外,他此刻的脸上是说不尽的落寞与孤寂。n
“踏踏踏……”n
当耳畔有声音传来,随即从心中的思绪脱离,司马喜的目光看向了来人。n
“君上可说要召见我?”n
轻轻摇了摇头,望着对面脸上更显低落的司马喜,这位跟随在中山公姬约左右的宦者令不由地出声宽慰了起来。n
“刚刚遭遇如此惨败,君上心中正是愤懑不已。大夫此刻觐见,更加让君上触霉头吗?”n
宦者令所说的道理,司马喜心中又如何能够不明白。n
设身处地想,假若他是中山公姬约,面对一个败军之将,只怕立时要将其推出宫外杀了泄愤。n
大败而回,没有责罚已是该千恩万谢,又如何还要奢求一见呢?n
只是他司马喜确实是有事关中山生死存亡的话,要说予中山公姬约知晓……n
想要继续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只是化为一句,“有劳了……”n
依旧是那般落寞孤寂,司马喜缓缓转身向着宫门的方向一步步挪去。n
终究是天不佑……n
“大夫!”n
眼见着司马喜的身形一步步离开,身后宦者令却是出声拦住了他。n
三步两步来到他的面前,宦者令脸上显出几分坚定,“大夫既然说有要事面见君上,那么我就为大夫再通传一次。”n
“只是话说在前头,若是君上依旧不见大夫……”n
“那我即刻离开,不说一句废话。”一抹激动出现在了司马喜的脸上,“实在有劳宦者令了。”n
片刻之后,宦者令再次出现在司马喜的面前,这一次去而复返的他却是为司马喜带来了一则好消息。n
“大夫,君上命大夫即刻觐见。”n
“实在有劳了。”n
听到这则消息,对着宦者令一番感谢之后,司马喜当即向着面前的大殿迈开了步伐。n
身形穿过敞开的殿门,一股比之殿外更显压抑的氛围,却是让司马喜不得不放慢脚步。n
“踏……”n
“踏……”n
“砰……”n
一道沉闷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紧接着便是司马喜的谢罪声。n
“败军之将司马喜,拜见君上。”n
“司马喜战败而回,辜负君上信重,还请君上治罪。”n
瘫坐在君位之上的中山公姬约听到司马喜的话语,满是血丝的双眼直直盯着对方。n
当那一道双腿跪地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姬约心中一时之间却是有些复杂莫名。n
起初,得到司马喜大败而回的消息,姬约心中的怒火几乎是升腾而起。恨不得要杀了司马喜,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恨。n
只是当想到司马喜所面对的对手,以及此刻中山国所面临的局面,姬约心中的怒火却在许久之后化为了一声悲叹。n
“唉……”n
终究是中山国国力不如魏国。n
一声悲叹之后,大殿之中再次恢复了平静,直到姬约幽幽的询问声再次响起。n
“大夫,我中山是否还能存续?”n
说实话,在问出这一句的时候,中山公姬约就已经做好了成为亡国之君的准备。n
实在是如今的中山国已经没有了任何抵抗的能力,只能坐困于灵寿这座国都之内。n
“若是臣没有预料错的话,魏国或许并没有覆灭我中山国的打算。”n
姬约听到司马喜这一句回答,仿佛即将溺亡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n
“当真?可是我中山国就曾经覆灭于魏国之手。”n
“君上,如今的中山国已不是当年的中山国,如今的魏国也同样不是昔日的魏国。”n
司马喜面对姬约的顾虑,当即出声宽慰道:“臣观当今魏王,确是一位拥有雄才大略的君主。”n
“重创秦国、屡败齐国、征服赵国、兵压楚国……”n
“继位数十年来,魏王带领魏国屡败强敌,完成昔日周室武王般的伟业。”n
“不仅如此……”n
脸上尽是仰慕之色,司马喜继续说道:“当今魏王同样也是一位仁慈的君主,攻略一国的土地,却不亡它的社稷。”n
“尽收关中之地,却保留了秦国的陇西之地;占领了大半齐国的疆域,却仍旧将即墨以东的土地分封给齐国。”n
“夺取了赵国在太行山以东的疆土,却并不取赵国的晋阳之地;还有南方的楚国,郢都仍旧在楚军的手中……”n
姬约甚至没有来得及听完司马喜的话语,立刻带着几分激动上前,“如此说魏王也会如同其他诸侯那般,不会灭亡我中山的社稷?”n
“极有可能。”司马喜的语气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这一切有一个前提。”n
“什么?”n
“君上要让魏王看到中山国存在的意义。”n
数百年前,周室为何要分封天下诸侯,是天下实在是太大,周室无法将自己势力拓展到整个天下。n
所以才需要天下诸侯前往各地,用手中的武器、农具将那些原本属于商族甚至是戎狄的土地开拓成为周室的疆土。n
这些诸侯将化为屏障,共同护卫天子所在王畿的安全。n
只是之后伴随着周室衰微、诸侯坐大,这些原本作为屏障的诸侯,也便成为了周室的最大威胁。n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n
从春秋战国这场淘汰赛之中脱颖而出的魏国,虽然国力远超其他诸侯,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做不到对天下的完全统治。n
那些被魏国用强大的国力压服的诸侯,就变成了其统治天下的工具。n
这也就是司马喜为何笃定,魏国为何不会灭亡中山国。n
沉思片刻之后,司马喜向着中山公姬约当即便是一拜,“还请君上恕臣冒昧之罪。”n
“我中山国此后要想存续,唯有恭敬的侍奉魏王。魏王长剑所指,便是我中山国兵锋所向。”n
缓缓将那份希冀收回,一抹难以言说的屈辱感却是出现在了中山公姬约的心中。n
“只能如此了吗?”n
一步一步缓慢地向着君位挪移而去,此时的中山公姬约比之刚刚的司马喜更显得落寞。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