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修这人一张嘴很会讨人喜欢，一顿年夜饭下来，容氏已经亲热的将他当成半个儿子。
与裴临寂这半个儿子，两人正凑成个全乎的人。
膳桌上的残羹剩菜撤下去之后，两个男人在临窗的圈椅上坐下，小声说着话，姜姒则与容氏坐在火炉子边上。
炉子上架着铁架子，上头放着容家商队年底送过来的蜜橘，冬日里将这蜜橘烤热了吃，最是驱寒止咳，且橘皮被火一烤散发出的清淡橘香，也令人觉得头脑清醒。
容氏用木夹子轻轻夹起蜜橘不时翻动着，低叹一声，“可惜你爹不在京都，若是你爹在，今夜定是最圆满的年夜。”
姜姒也有些遗憾，但她还是笑着道：“娘不必觉得可惜，待爹爹得胜归来，我们一家人得了空便能如今天这般聚在一起。”
听出女儿是在安慰自个，容氏便也收起了面上的难过，笑着应道：“你说的对，这日子还长着呢。”
她说完，视线落在窗边的两个男人身上，“临寂与小修他们二人……”
姜姒还不敢告诉容氏裴临寂已经有了一统天下的想法，便只道：“裴临寂前些时候帮了谢二公子一个忙，这一来二去两人便有了交情。”
“原是如此。”容氏淡笑着，没有再多问。
儿女的事情她向来是不多过问的，譬如今夜用年夜饭前，姜姒只告诉她，邀请了谢家二公子一起用年夜饭，容氏什么也没有多问，只吩咐厨房多加几个菜，早早多添了一张凳子。
三个人聊至深夜，姜姒与裴临寂自是在王府住下了，容氏原也要留着谢修住下，但谢修无论如何也说不能再打扰。
容氏只能让管家送他回府。
从镇南王府踏出来，谢修的脚步一顿。
因着今夜是年夜，百姓都在个各自家中与家人团圆，大街上空荡荡的，瞧着格外的冷寂。
谢修孑然一身的来，满心孤寂。
可如今同样孑然一身的走，心里头却觉得暖和极了。
他仰了仰头，望着天上那一轮孤寂的明月，桃花眼中却是落满了星辰。
今夜，是他自万诗诗离世之后，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年夜。
翻了年之后西南的寒冬就像是长了腿一般连夜跑了，似乎一夜之间寒冬便过去了。
百姓们欣喜于新春的到来，但驻守在沅河两岸的镇南军和西南军之间却是陡然拉响了争斗的号角。
两军整顿集结，都在氤氲着一场大战。
先前沈昭吃了暗亏，虽说拿到了真的布防图，可还是没能如愿烧掉镇南军前锋营的粮仓，反倒被镇南王顺手推舟算计了一遭，折了不少奇袭营精兵。
以至于这两月里，一边等着天气回暖，他一边暗暗计划着在天气将将回暖，将士们士气大涨之时杀他个措手不及。
镇南军的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五万前锋营将士对上沈昭集结的二十万大军毫无成算，镇南王从不做无畏的牺牲，眼看着对敌不过，便命前锋营拔营后撤，退回到滇州城。
沈昭派出大军攻城，镇南王亦是临阵不慌。
他擅攻擅守，自十岁便入了军营，从最小的大头兵到后来的镇南王，一半的人生都是在军营中渡过，虽然十年未战，但也绝不是会在沈昭这个娇生惯养的皇子手底下吃亏。
自滇州被他夺回之后，他发现滇州城墙毁坏程度太重，便干脆让人重新大修了一遍。
新城墙的城墙根用青砖和粘土加固了三层，且用来砌城墙的粘土里混各了糯米糊，这般加固后的城墙，比普通的城墙要更加坚固耐用，哪怕是敌军用硝石火药，一事半刻也炸不开。
且在外墙中部，镇南王还命工匠在上头嵌了密密麻麻的碎瓷片，每块瓷片尖刺朝上，若敌军往上攀爬，不等爬上来，便已经被扎成了血人。
第一回交战，沈昭的西南军没一个能爬上城墙，攀爬城墙的士兵不是被碎瓷片扎成筛子哀嚎的自个掉下去，就是被墙头的士兵用箭射杀了，两个时辰下来，西南军灰溜溜的撤了。
第二回，沈昭用上了硝石火药，本以为那城墙会如上一回那般一炸就倒，却没想到他一半的硝石火药炸了，只将那城墙炸出了一个小坑。
接连几次进攻，沈昭都是无功而返。
他如今清醒的意识到，哪怕他手中有着与镇南王一样的兵力，正面对敌，他远远不是镇南王的对手。
所以正面对敌行不通，便只能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了。
主帐内，沈昭召来亲卫，阴沉着一张脸，问：“黛香那儿可有消息了？”
亲卫道：“昨日西昭王府传来消息，黛香姑娘三日内会来前线。”
“三日内……”沈昭当下便笑开，面上满是喜意，“很好！很好！那本王便等上三日！只等着她给本王一个惊喜！”
于是接下来两日，沈昭并未派人攻城，这般异样镇南王自是察觉到了。
他甚至沈家这几个皇子都不是心慈良善之辈，又得裴临寂提醒，得知沈昭府里头还养着一个会蛊的前苗疆圣女。
他是亲自吃了那蛊毒的亏的，当下便让人去将莫凌寻来商量对策。
如今对于自家这个便宜女婿，镇南王是十足的喜欢了，疼他宝贝女儿不说，连远在西南对敌的他都能留心到。
镇南王不知莫凌一直是在裴临寂的春园里，只以为是裴临寂特地为了他去苗疆寻来了这么一位用蛊高手。
先前裴临寂一直将莫凌藏的极好，哪怕现于人前也从来都不让他以真面目示人。
如此这般，沈昭那边的探子完全没有探查到镇南王身边多了一个蛊师。
莫凌这些时日待在军营之中，每日除了调配药汤还是调配药汤，军营里的军医这段时日都是一桶一桶的往外送汤药。
将士们每日三顿顿顿都要喝上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眼下听镇南王如此说，莫凌摆手道：“苗疆的蛊毒虽然神奇，但稍微厉害些的蛊毒都需耗费自身精血才能制成，所以极为难得，黛香只要不是想死，就不会给沈昭提供这类蛊。”
“能大量制作的，无非也就是一些令人上吐下泻、浑身无力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