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要看的。”她来就是为了这场蹴鞠会，要是眼下就走了，那未必叫永康郡主太得意了。
季大娘子和季二娘子见她已经决定好了，也没再多劝，这时候走确实会叫永康郡主觉得她们怕了她。
春桃却是有些不放心，这位郡主在光天化日之下都能明目张胆的行凶必定不是个好惹的，娘子要想和她硬碰硬这可不行。
也不是说自家娘子斗不过，而是担心娘子会因此有什么闪失，永康郡主说到底也是个郡主，身份摆在那里呢。
卫双舒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也明白当下的局势，但是真不给这位郡主点颜色瞧瞧，她当真以为自己凭着郡主的尊位就能为所欲为了。
“走吧，去前边瞧瞧。”卫双舒唇边浮现了一抹极浅的笑意，在墨琼华看来她是在故作坚强。
在二位长辈看来，那是卫双舒不想叫她们担心才挤出来的笑意。
但是在春桃看来，自家娘子已经生气了，而叫她生气的那位永康郡主定然是要倒霉了。
“春桃你带着人去取我的披风来。”卫双舒十分自然给春桃分配了个不痛不痒的任务，但是在场的人并不觉得奇怪。
她身子不好最近稍稍打听一番就能知道了，眼下已经八月中旬了，秋风寒凉，自然是得好好保暖。
就连她身边的季大娘子和季二娘子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其余人也不会觉着奇怪。
不过一直到到蹴鞠会结束，永康郡主都没能对这边的卫双舒做些什么，一是夜家姑娘安排了一圈的女兵在这边护着。
其次是西勒王子想要求娶永康郡主的消息，直接被李福的人传扬到了她跟前，眼下正心烦着呢。
殊不知后边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她。
卫双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墨琼华这个机灵鬼知道到有人在看热闹，特意去听的墙角。
“这位郡主的脾性当真是奇怪，京城的儿郎也不差，她怎么相看了那么多人家还没定下来？”
“人家可是朝中唯一的郡主，正宗的皇家血脉，眼高于顶不是咱们这些人家可以轻易攀上的高枝。”
这些刺耳的议论之声到了永康郡主耳边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从前她是从不把这些话语放在心上的，但是听这些话听多了，难免心中不高兴。
京城那些姑娘们说的不全对，但多少还是有些戳中了永康的心，还有前不久卫双舒对她说的那番话她晚上睡梦之中都在想。
论品性，之前阿娘细心教养她的时候，她嫌那些事情无趣，不肯用心学习。
论掌家理事的能力，阿娘细心教她的时候，她嫌事情繁琐不肯学，还说往后交由管家处置即可……
论才华，她除了识得几卷女书女德之外，要想向京城那些世家贵女一样出口成章，那可是要从头把荒废了十余年的诗书礼仪规矩捡起来。
对于养尊处优惯了的永康郡主而言，那些事情无趣又没意思，背书更是费神，她不愿费工夫去学。
是以这些话听多了永康郡主只觉得如鲠在喉，无论她如何反驳，都不能掩饰她只是空有这个身份的事实。
而她竟然还痴心妄想要嫁给本朝的新科状元，且先不说婚后她能不能打理好家宅内事，就说这话题……
人家聊诗词歌赋，她难不成就在旁边听着？
人家就算是不懂诗词的也懂音律，那也能在旁边弹奏几曲高雅的曲子，也算是琴瑟和鸣了。
京城之中不止她一个人对裴不明一见倾心，除却身份，京城那些姑娘们拥有的优势可是永康郡主没有的。
人家各有长处，她除了这个出身还有这张脸，也没有别的了。
卫双舒回到了原来的位子，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听了个全，唇角的笑意愈发大了。
想当初她也没少听这些话，为此她专门去学了不少东西，并且在诸多宴席上狠狠打了那些自诩才貌双全的世家贵女们的脸。
这些声音才渐渐消失，但是还是会有人以她的出身来攻击她，说她配不上裴不明之类的话语，尽管她上辈子没放在心上。
但人她已经嫁了，真要比她比那些世家贵女也不差什么，她既然能顺利嫁给裴不明就说明二人是相配的。
外人所言其实也不重要，只是她上辈子较真，想着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她有什么配不上的？
论才华论品性……她若是有所不足，那就加把劲学习，如此循坏往复。
到了最后，卫双舒才发现，这些话只要不放在心上也就是不痛不痒的几句，可你要是真和她们较劲能把自己累死。
因为在她们眼中，不论谁是裴不明的正室娘子，她们都觉得二人不般配。
而到了眼下，永康郡主主动跳出来说非他不嫁，那不是主动成为了京城世家贵女的眼中钉？
而被疯狂挑剔的人不再是她这个原配正室，而是永康郡主，上辈子永康郡主可没少帮着那群世家贵女传谣言。
而如今，永康郡主则是首当其冲成为了她们攻击的对象，想必此时永康郡主心里的滋味……
“你笑起来真好看，人家都夸那些施了粉黛的姑娘们如花似玉，但你当真是出水的芙蓉。”
这两次见面，墨琼华仔细观察过了，这姑娘看着年纪小脸小就算了，尽管因为多年病弱身姿有些瘦削但是这张脸……
当真称得上一句，清水芙蓉。
饶是她一个女子都觉得这个姑娘好看，要是那些男子见了，不得踏破季家的门槛？
“姑娘要的披风和帷帽。”春桃把两顶帷帽带回来的时候，墨琼华和墨娘子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墨姑娘，这是你的。”
墨琼华：“？！”
“戴上吧，等会里边的使臣出来了，咱们可不好露面。”卫双舒把帷帽戴上，春桃把披风给她围上。
“戴上吧，那些使臣大多豪放，要是瞧见了心仪的女子真要想陛下求娶，咱们可不好拒绝。”
季大娘子看出了舒儿的用意，一针见血的解释道。
二舅母和墨家娘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墨琼华已经老实戴上了帷帽，她可不想和永康郡主一样被外国的王子看上。
远嫁和亲这种事，墨琼华宁愿在京城的尼姑庵里边做一辈子的尼姑都不愿意离开景朝的国土半步。
何况，她眼下已经有了心上人，更不可能愿意远嫁和亲。所以即便是多心了的考量，墨琼华也认了。
最多就是多此一举罢了。
墨娘子都被自家女儿的动作惊到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想到前些时日华儿向她坦白的话，又理解了。
不过，这季家的大娘子平常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眼下看来倒是个十分明白的明白人，看来季家的人都不简单。
包括这位季家的表姑娘。
墨娘子还有些担心自己女儿会不会在这位表姑娘手里吃亏，但是想到她还叫女使给华儿也带了一个帷帽，就减去了七分的戒心。
瞧瞧其他人还混然不知呢，真要被使臣看中了，陛下还真的要赐婚，那就八成是要远嫁和亲了。
墨家娘子原本还对自己女儿的心上人有些不满，但是想到嫁给他起码能安稳地留在京城，只要那个人好好为陛下为百姓做事……
墨家和她娘家保证他能一直留在京城，便于华儿回家尽孝。
这一场精彩的蹴鞠会就在黄昏之时结束了，卫双舒和女眷们站在这边目送着男子席面，渐渐散去。
章丞相在瞧见季大娘子和季二娘子之后就看到了旁边站着戴了白色帷帽的两个姑娘，一个身形较为纤弱的想来就是季家那位表姑娘了？
章丞相在原地久久地盯着卫双舒，也不知是不是被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那人竟然抬手掀开了帷帽的一角和他对上了视线。
遥遥相望，章丞相竟然觉得这个姑娘不似普通姑娘，会是个棘手。
离得远，其实也看不清彼此的眼神，但章丞相凭着这个动作，便觉得这个表姑娘不简单。
卫双舒已经是经历过两世的人了，对于这位丞相她还是有些发憷，但是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害怕了。
这不是已经知道了事情走向的理所应当，而是这些时日沉静下来的心性，没有了从前那种畏惧。
那些世家姑娘们的话语，再也不能激到她分毫，那些刺耳的话语再不能在她心湖激起半分涟漪。
“今日的事情，清桐实在抱歉，明日登门道歉，还望三位见谅。”夜清桐倒不是不能即刻就去，只是明日她还有些话要问问这位表姑娘。
今晚，主要还是教训自己那个找事情的弟弟。
二舅母微微一笑：“夜姑娘客气了，这也不是夜家的本意，无需如此。”
这不是夜家的过失，她们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该是谁的过错就该是谁的，绝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人。
“登门道歉便不必了，夜姑娘改日有时间到府上来做客便好。”卫双舒从怀中摸出了一份帖子递给夜清桐。
季大娘子略有些意外，却也没阻拦。
小姑娘高兴就好，难得交个朋友，就不出声打搅了。
墨琼华倒是先出声了：“我没有吗？”
她应当是她在京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吧？为何这帖子先给了夜家姑娘不给她？！
“你也有。”卫双舒又从怀里摸出来一份帖子，递给了墨琼华在她要打开的时候，抬手按住了墨琼华的手。
墨琼华感受到手背上柔若无骨的微凉的触感，整个人都惊住了，都忘记了要打开帖子看看里边写了些什么。
“回去后自己悄悄看。”卫双舒可不想在这里暴露，朋友归朋友，京城那些姑娘可不是。
卫双舒并未觉得有什么，但是墨琼华这副模样，叫她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这份奇怪没能维系多久，墨琼华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两位长辈并没有反对，夜清桐也就顺势接下了卫双舒递过来的帖子。
墨琼华也没再有意见，两份帖子都是一样的，表面上并未有什么差别，有所差别的话也就是内容上边了。
另一边散的差不多了，女眷这边才陆陆续续离场，永康郡主是最先离开的，因为西勒王子的事情她闹心得很，根本不想在这个是非之地多待。
永康郡主近日已经看明白了，她父王就是想借着她这个嫡女的身份，和别人换取一些利益，而这个获取利益的方式是把她嫁给那个人。
西勒王子尽管是域外的王子，但是人家兵强马壮的也还算有实力，配她也是绰绰有余，要是人家真要想和景朝和亲……
就是嫁公主也是配得上的。.
永康郡主只能寄希望于皇帝陛下还不知道此事，不然真等到和亲的赐婚圣旨下来，那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卫双舒瞧着永康郡主魂不守舍的模样，又看了看不远处正等着永康郡主的雍王，还有乌建德。
没人想离开自己的家乡去那么远的地方，永康郡主想必也不例外，上辈子这位西勒王子似乎也看中了京城的某个姑娘，但是最后不了了之。
今生既然看上了郡主，她不妨，帮他一把。
“姑娘，咱们也该回了，日落之后天就更凉了。”春桃低声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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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两位长辈还在看雍王府的方向。
“我们该走了。”季二娘子和旁边的墨娘子道了别，就带着人出门上了马车。
“我怎么瞧着雍王身边那个幕僚，似是对永康郡主有意？”季二娘子说着，还看向了季大娘子。
“那个乌公子是雍王封地那边知府之子，应当是嫡子，自小就去王府读书，与永康郡主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
季大娘子之前就查过了这位乌公子，只是一直没把这人放在心上，毕竟永康郡主和他注定是不会有好结果。
卫双舒此时略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大舅母：“舅母还费心去查了？”
这些她不是不知道，但是在她看来，京城之中并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这个乌建德。
“这个乌公子你外祖父看了说心术不正，我就费些心思查了查。”主要还是为了了解雍王**，这个消息只能说是意外之喜了。
也就是说，永康郡主和乌建德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京城的官眷们费些心思就能查到的话，那眼下永康郡主没被那些世家看中也就能解释了。
“西勒王子求娶一事，他说不准会帮着郡主把事情搅黄了。”季大娘子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并不好。
季二娘子也想明白了。
她们都觉得这事不错，既然不能处理掉这个麻烦，那就只能眼不见为净。
何况雍王本人对此事不也很是满意？
“舅母就不必操心了，既然有人要动手，咱们就不要脏了自己的手。”卫双可不想让她们在其中做什么手脚。
真要到了暴露的时候可就说不清了，她自己动手说不准更为方便一些。
今日的事情……此时说不准已经要传出去了。
京城那些世家贵女们的嘴可是堵不住的，今日的事情一旦漏了风声出去，对永康郡主而言只有弊没有益处。
而卫双舒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再多添一把火就行。
“你啊还是单纯了些。”季二娘子摸了摸她的脑袋感叹道。
“我们当然不动手，但这消息定然是要传出去叫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到时候，就算是西勒王子改主意了也无济于事。
西勒王子打的什么主意，无人在意，但是永康郡主这人必定是不少人都想把她弄走。
卫双舒回到家中，卫娘子早早就在门口等着她了，今日的事情已经有人告诉她了。
“伤着哪儿了？疼不疼啊？”卫娘子想看看，但又不敢伸手摸，担心她疼。
自小，她带着她兄长捣乱，她兄长护着她，基本上没受过伤，她和她父亲更不是会动手教育女儿的人。
这十余年了，还是第一次在外边受伤，说到底还是京城人心叵测，不如江南安稳宁静。
“没事，磕了一下，阿娘放心吧。”卫双舒当然明白自家阿娘在想些什么，赶紧安抚阿娘的情绪。
而此时雍王府，府里的护卫今日都跟着雍王和乌建德出门了，女使也跟着永康郡主到了蹴鞠会，这府里的事情就耽搁了好些。
原本每日都要洒扫的王府此时枯黄的叶子落了一地，显得有些凄凉，但是回来的三人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雍王还沉浸在今日有了巨大收获的心情中，他仔细考虑过了，把永康嫁给西勒也挺好，到时候他跟西勒借兵起事也不是难事。
而永康郡主瞧着他高兴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是在考虑把她嫁给那个什么王子的事，此时脸色难看的很。
乌建德脸色也不好，裴不明还没解决呢，又来一个西勒王子，乌建德心烦得很。
永康郡主和雍王还有乌建德踏进正堂的时候，门框上垂下来一条吐着蛇信子的黑蛇，正正好就落在了永康郡主眼前。
永康郡主看清楚眼前的东西是什么之后，尖叫一声，昏过去了。
她这一声尖叫也把蛇吓到了，直接一口咬到了雍王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