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林依呢喃不止。
“冷……”
她浑身越来越凉,整个身体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牵引着往下坠,空虚而又飘渺。
“依依——”
秦水寒紧紧抱住她,察觉到她的体温越来越低。
突然间,林依搁在秦水寒胸前的手,失去力道垂落下去。
“依依!”
秦水寒大脑一片空白。
依依晕过去了,还会醒来吗?!
他不敢看她面无血色的小脸,只能大喊道:“玄风,快!”
玄风对碧月点了点头。
一个转身,碧月跳下马车。
下一刻,后方的马车拉了一下缰绳。
陈铁喊道:“碧侍卫,请!”
一路上,尘土飞扬,两辆马车飞快驶向太子府。
抵达太子府,玄风立马去传离寅。
秦水寒抱着林依,直奔景涵阁。
柏氏兄妹被秦奕领到了厅堂。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静静等待林依的消息。
离寅看到林依鲜红的衣裙,心道糟糕,多半是小产了。
这种血光之景,自是不能让贵为太子的秦水寒视见。
“太子殿下,这里交给我,您去门外等候。”
秦水寒呆若木鸡地守在门口,看着丫鬟们端着一盆盆水进进出出。
有冒着热气的开水,有被染红的血水,那种会再次失去林依的感觉排山倒海地向他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离寅让一旁的丫鬟叫秦水寒进来。
跨进门槛的那一刹那,秦水寒突然觉得无法呼吸。
他不知道屏风后面的林依是何状态。
所有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他能精准地辨别出离寅和丫鬟们的气息。
唯独依依的气息微弱得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他挪不动脚。
见他这副魂不附体的样子,离寅直接开口。
“太子妃失血过多,需要休养很久。腹中的孩子——在下无能。”
他默默注视秦水寒的神情。
想当初就是为给林依安胎,才千里迢迢被唤来。
如今胎儿没了,这位年轻的太子能否能接受失去孩子的事实?
秦水寒深深吁了一口气,立马走到林依身边。
他轻抚她的脸颊,感受她的呼吸。
“只要依依没事就好,我可以不要孩子。”
离寅心中一震。
孩子没了真的没事?
这如释重负的样子不是错觉?
他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林依,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救治尹云菲的那一刹那。
当时自己不执意孩子的死活,是否可以保住尹云菲的命?
但那个孩子,他有无法放弃的理由!
离寅捏紧了拳头,往事总是不堪回首。
秦水寒帮林依掖了掖被角。
“离老,依依真的没事了?她的脸色——”
离寅收神道:“太子妃调养得当,日后必定还能再怀上孩子。”
秦水寒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
“离老,依依就拜托您了。”
离寅颔首应诺。
秦水寒静静凝视着林依,时刻不想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离老,还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助。”
离寅又应了一声,原来不让自己退下,是还有吩咐。
秦水寒抬头看向门外,叫了一声玄风。
“叫小七过来。”
玄风颔首领命,嗖地奔赴厅堂。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喘着大气奔了过来。
秦奕驻足在门口,屋内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他喘着粗气,五嫂真的没事?
秦水寒的声音响起。
“小七,进来,把镯子给离老。”
秦奕沉着脸,一步跨入屋内,掏出袖中手绢包裹着的手镯,递给了离寅。
离寅狐疑地看了秦奕一眼,打开手绢,是一只精美的手镯,却散发着说不出的味道。
“这是?”
“我怀疑这个手镯和依依的小产有关。”
回答的是秦水寒,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意。
小产有关?
离寅将视线转向秦水寒,犹豫片刻,询问道:“太子,今日太子妃可有遇到什么意外?比如腹部受到撞击,或者不小心滑倒?”
秦水寒闭了闭眼,收起杀气,目光又落在林依身上。
秦奕叹了口气,对离寅指了指那只手镯。
“五嫂晕倒前特地强调了这个镯子。”
离寅盯着手镯,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他凑近鼻子使劲嗅了嗅。
诸多香料混在一起,难道是为了掩盖什么味道?
麝香!
终于他恍然大悟,怪不得能骗过医术高明的太子妃。
他拿起手镯看了又看,需要弄清楚药物藏在何处。
“太子,在下先回厢房检查一下这个镯子。”
厅堂内,柏妤琼魂不守舍,泪水早已哭干。
她实在想不明白,明明今日邀请奕王和伊姐姐来看孔鸟开屏,哥哥还特地赶早去抓了野味,现如今怎么变成这样?
柏惟贞如坐针毡,捏着茶杯却一口也喝不下。
“妤琼,这个手镯,问题太大了!你不知道太子殿下和叶小姐——”
柏妤琼无辜地望着他,摇了摇头。
“叶小姐身份媲美公主,皇上都邀请他入宫,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我、我以为她和太子殿下就如同兄妹一般。”
柏惟贞气得跺脚。
“那算哪门子兄妹!”
柏妤琼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可、可是…”
秦水寒和秦奕面无表情地跨了进来。
离寅跟在他们的身后,也听到了兄妹俩的对话,不由看向这位不太灵光的小姐。
柏惟贞立马起身行礼。
“太子殿下。”
柏妤琼惊魂不定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发不出声。
秦水寒眼神冷漠地掠过兄妹二人,径直落座主位。
“柏小姐,把镯子给离老。”
此时离寅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在下离寅,是位大夫。还劳烦柏小姐取下手镯。”
柏妤琼咽了口唾沫,二话不说撸下镯子递了过去。
“离大夫,伊、伊姐姐,可好……”
“太子妃身子虚弱,需要静养。”
“那、那、孩子——”
离寅递给她一个莫问的眼神。
柏妤琼踉跄地后退一步,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落在地上。
离寅微微叹了口气,视线落在手镯上。
但从他进屋的那一刻起,就闻到了相同的味道。
柏小姐的手镯和太子妃的款式相同,唯一不同的是中间的宝石颜色而已。
秦水寒冷厉地盯着柏妤琼,眼神说不出的阴森恐怖,让人不敢呼吸。
“柏小姐,你的手镯,还有给依依的手镯,都是叶婉给的?”
“是的…”
秦水寒面沉如水,心中却已闪过无数种杀人的方式。
哪一种,最适合叶婉?
柏惟贞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子殿下,这个手镯有何问题?”
秦水寒没有回答他,依旧盯着柏妤琼。
“你为何要收叶婉的手镯?”
“叶小姐说这镯子是福镯,可以保佑平安无事…还说…是一般人买不到的,我想她不辞辛劳求得的…我想着…给伊姐姐…就没有拂她的心意…”
看着她语无伦次的样子,秦奕忍不住开口责备。
“既然是如此名贵的东西,她为何给你?而且一给就是两只?”
柏妤琼听出他语气里的愤怒。
可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的脑袋真的转不过来。
“叶…叶小姐…说特别适合送给有身孕的人——”
此话一出,柏妤琼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瞪大了双眼。
为何叶婉要暗示自己这个手镯适合送给有孕之人?
明明她们只是偶然相识,所谓的一见如故,显得无比讽刺。
柏妤琼动了动嘴唇,脑海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
这一切就是冲着伊姐姐去的!
柏惟贞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缓缓走到秦水寒面前,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属下和妹妹一起受罚!都是我们的错!”
秦奕怜悯地看着柏妤琼,他心痛,为了五哥,为了五嫂。
但对柏妤琼,却是不一样的情感。
“我…”
柏妤琼面如死灰,踉踉跄跄地瘫倒在地。
秦水寒的视线投向离寅,该收尾了。
离寅上前一步,从袖口取出绿色的手镯,将两只镯子放在一起。
“这只白色手镯,和这个绿色手镯构造相同。”
说着他扳开绿色手镯,只听“啪嗒”一声,中间那颗最大的宝石被弹开,里面是个空心。
他又拿起白色手镯,同样的机关,弹开后的宝石内部塞满了黑色的块状物。
柏妤琼满脸震惊,大脑一片空白。
离寅把块状物轻轻掰开,一股刺鼻的腥味迅速弥散开来。
“这种麝香效力十分彪悍,下毒之人——有些过分。”
他叙述平静,心中却忍不住感慨。
这是他见过最纯正的麝香,想当年,在皇宫都不曾见过。
秦水寒捏紧拳头。
他听出离寅的委婉用词,岂是过分,分明是想要依依的命!
离寅的声音继续回响在厅堂之中。
“药物配伍十分巧妙,混有麝香丸和红花,还参合香料掩盖它的味道,会导致女子小产。”
柏妤琼呆滞地看着分成两半的手镯,黑黑的块状物让她心寒,腥味更是让人作呕。
罪魁祸首是自己!
自己竟然害得伊姐姐小产!
“太子殿下,都是我的错!我想去看看伊姐姐!”
她哀求地看着秦水寒,只想见林依一面。
此刻的秦水寒真想杀了她。
但是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小七和柏妤琼一起的样子。
他垂了垂眼眸,起身走到离寅身旁,看了一眼被掰开的药物,转过头对柏妤琼说道:“柏小姐,虽然你是被人利用,但从今往后,不许你再接近伊木,太子府不欢迎你。”
说罢,他走出书房,又奔向景涵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