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睡了很久,迷迷糊糊醒来已是第二天夜里。
口中残留苦涩的药味,脑袋依旧晕眩。
天还没亮,四周寂静无声。
突然林依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过她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哭泣,只是眼泪不听使唤地流了出来。
秦水寒条件反射般地搂住了她。
“依依!别哭,我在!”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是水寒!
林依内心感到一丝安定,哭声越来越小,哽咽了一会又睡了过去。
秦水寒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心都碎了。
这两日他一直没有闭眼,一直等待林依醒来,即使出席朝会,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可刚打个盹,就差点错过依依的不适。
长夜漫漫,他再也无法入睡,起身靠在床榻边。
明明离老说了只是虚弱,为何依依就是不醒?
若只是昏迷,会如此悲伤?
突然他害怕林依逃避现实。
要是永远不醒来,该怎么办?
林依又昏迷了两日。
待她完全清醒,看到书桌前的背影,瞬间扎到了心窝。
消瘦了一圈,怎么如此憔悴?
秦水寒听到动静,急切地转过身。
四目相对,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他冲到林依身边,眼中满是血丝。
“依依,你醒了?依依,现在怎么样?”
“水寒…你瘦了…怎么这么憔悴…”
说着林依伸出小手,欲抚摸他的脸颊,却立马被秦水寒紧紧攥入手心。
“我没事。你几日没吃东西了,想吃点什么?”
看到他眼中的焦虑和担心,林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她知道孩子没了,而且浑身无力、头昏眼晕,看来失血过多,贫血严重。
最后的记忆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叶婉的手镯所致。
她摇了摇头。
“不饿。”
“依依,乖,不吃东西怎么行,起来少吃一点好吗?”
林依勉强点了点头,示意他扶自己起身。
可即使穿上质地厚实的绸缎,她也觉得寒意阵阵。
“水寒,我冷,让丫鬟给我拿件厚实点的衣裳。”
“好。”
秦水寒立马吩咐丫鬟去拿衣裳,又叫人把壁炉烧上。
林依坐在窗前,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的景色,突然觉得仿佛回到了现代。
如果在医学发达的现代,能保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吗?
她的耳边似乎传来救护车唔哩唔哩的声音。
那种响亮急促能让所有人都自觉开道的警示声,令她莫名其妙地怀念起来。
看到林依眼角溢出的泪水,秦水寒吓得立马紧紧搂住她。
“依依,怎么了?别哭!”
“依依,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依依!”
林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哭泣,但秦水寒语无伦次的声音吓到了她。
这一刻,她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他的心,又何尝不是一样的痛!
林依也紧紧抱住他。
“水寒,我没事。”
秦水寒动了动唇,没事是假,伤心是真,可是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水寒,你的力气好大。”
林依努力提高音调,装作撒娇的样子哄他。
秦水寒放开她,仔细端详她的小脸。
目光柔和,挂着微笑,却没有一丝气神。
他也学着她的样子,调侃道:“笑比哭难看。”
林依抿了抿唇,前所未有的身心俱累。
“那我可以哭吗?”
“……”
突然林依控制不住情绪,声音哽咽起来。
“水寒…我、我想哭——”
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怎么没有保护好他,就这样让他夭折了!
秦水寒赶紧搂住她,也跟着红了眼圈。
林依瘦弱的身体在他怀里抽动。
他又使了点劲,紧紧抱住她,直到她平息下来。
“依依,离老说我们还可以有孩子,等你身体好了,我们还可以要很多很多孩子,现在养好身体要紧!”
林依破涕为笑,敲了敲秦水寒的后背。
“哪有你这样的…养孩子多辛苦,要那么多干什么。”
“那你说要几个就几个,都听你的。”
林依闭着眼,偎依在他怀里。
门外的碧月和冷芳探头探脑地向屋内张望。
虽然只是哭声,但足以让她们舒一口气。
太子妃醒了!
两人的身影遮住了门口的光线。
林依看向她们,发现她们也瘦了一圈。
被关爱的滋味填满心头。
“碧月,冷芳,我没事,就是要好好补补,去拿些吃食。”
“好,奴婢这就去。”
眼前一闪,已然没了人影。
秦水寒和林依会心一笑。
不一会儿,一众下人排队上菜。
碧月和冷芳如监工一般看着他们上菜,时不时的打量林依。
虽然脸上没什么血色,但精神还行。
两人对视一眼,立马退到门口。
桌上放着的都是一些补血补气的药膳。
林依喝了几口黄芪鸡汤,突然觉得好想吃鱼。
怀孕期间一直不能闻鱼腥味,现在孩子没了,竟然第一感觉是想吃鱼。
这种滋味真的不好受!
好不容易熬过了孕吐,可孩子就这么没了…
秦水寒看到林依突然眼神空洞,不由心里一揪。
“依依——”
林依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体内的激素水平还没有回到正常状态,可是感情真的不受控制。
她不想哭,眼泪却还是簌簌的流了出来。
“水寒…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注意…我感觉到一丝异样…却没有…”
秦水寒没有说话,立马起身紧紧的搂住林依。
“依依,都过去了。我们不再想这件事,好不好?”
林依抽泣着点点头。
“水寒,也不是妤琼的错…”
秦水寒皱了皱眉,反正他不允许柏妤琼再靠近林依。
治愈之路漫长而缓慢。
柏府。
柏妤琼很委屈,已经被关在屋内数日。
那日回府后,柏惟贞便仔细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虽然他气愤不已,但也立马察觉到了异常。
为何叶小姐会知道妹妹的行踪,是府上有内鬼,还是自己的府邸被人监视?
他要先揪出给叶婉通风报信之人,再向秦水寒请罪。
柏妤琼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恨自己。
终于在一个早上,她翻过围墙,想去找叶婉对峙。
没有马车,她便穿过街口,跑向马尚书府的偏门。
一个猴子上树,她跳入马炳辰的院子。
守卫们见怪不怪,这位小姐许久未来,都还有些想念。
柏妤琼直接推开马炳辰的卧房门。
“马炳辰,快,借我一匹马!”
正在晨读的马炳辰一脸惊喜,立马放下手中的书册。
“妤琼,你怎么来啦?”
“马!”
“哦哦,怎么了?”
“你别问了,我要去一趟叶府!”
马炳辰顿感疑惑。
叶府,莫不是京城唯一无官衔,却享誉府字的叶子铭府邸?
“你去那里做甚,找叶公子吗?”
柏妤琼拉着他就往马厩走。
“啰嗦。我去找叶婉!”
马炳辰听出她语气中的愤怒,但那个叶氏并不是可以得罪的主。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不能让她一个人去。
“坐马车,我陪你去。”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柏妤琼坐上了马车。
到了叶府,柏妤琼怒气冲冲地敲打大门。
门上青铜狮子叼的金钉铜环叮当作响。
叶府管家拉开门,看到是位气势汹汹的小姐,不觉一愣。
“小姐,您是?”
“我是柏御史千金——柏妤琼,叫叶婉出来!”
管家心下震惊,竟然直呼小姐名讳,但对方是御史的女儿,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他皱着眉头,立马去内院通报。
此时的叶婉还未起床,听到管家来报,微微睁了睁眼,翻了个身。
“兰馨,回话不见。”
她伸了个懒腰,笑得欢天喜地,顿时没了睡意,索性下床走到梳妆台前。
“伊木,都是你活该!”
镜子里的叶婉面目狰狞。
她猛地拍了拍脸颊,露出温柔的笑容。
前几日收到柏府线人消息,太子携太子妃去游玩,当日太子妃突然出血不止。
小产的消息传遍柏府。
她兴奋了几日,每日都在殷瑀郊外宅子里声色犬马,寻欢作乐。
管家悻悻然地走到门口,没想到看到叶子铭站在门口的树下发呆。
“门外何人?”
“回公子话,是柏府小姐。”
叶子铭看向大门,刚才的敲门方式十分粗鲁,怎么看也不像是位小姐。
“婉儿还没起?”
“小姐还没起,说是不见。”
叶子铭沉了沉声,心情依旧烦闷。
没想到那个登徒子竟然上门提亲,而且明确表示一定会对婉儿负责。
他能肩负起婉儿的幸福?
管家等不到他的指示,轻唤了声公子。
叶子铭摆了摆手。
“走,我也去看看。”
大门再次打开,柏妤琼卯足了劲,雄赳赳气昂昂地瞪着出来的人,没想到来人不是叶婉,而是一位公子。
“你是谁?叶婉呢?”
马炳辰认出他,赶忙先行了一礼。
“在下马炳辰,见过叶公子。”
叶子铭也还了一礼。
“见过马公子。”
他又看向柏妤琼。
“在下叶子铭,婉儿的哥哥,不知柏小姐找婉儿有何事?”
柏妤琼皱起眉头,原来这个人竟然是叶婉的哥哥。
她愈加愤怒,妹妹如此恶毒,做哥哥的肯定也不是好人。
“叶婉给我一个手镯,里面竟然暗藏了致人流产的药物!她安的是什么心?”
说着她忍不住红了眼。
“太子妃小产了,你们高兴了!”
叶子铭眼神一震。
马炳辰也没想到有如此狗血之事,小心拉了拉她的衣角。
“妤琼,这——是真事?”
柏妤琼甩开他的手,急得暴跳如雷。
“马炳辰,你什么意思,以为我冤枉叶婉?”
马炳辰赶紧否认,又尴尬地看向叶子铭。
此刻的叶子铭不敢想象发生如此荒唐之事。
“伊小姐…小产了?”
“是啊,都是拜你妹妹所赐!”
柏妤琼见他摆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态度,愈加生气。
当初叶婉也是这般虚情假意地欺骗自己的感情,害她以为自己又交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好友。
“你们果然是一家人!都是伪善的小人,摆出什么心痛的样子!”
柏妤琼越说越伤心,毕竟伊姐姐的孩子没了。
马炳辰见她眼泪刷刷往下流,忍不住挽住她,轻拍她的后背。
“妤琼,咱不哭了,好不好。”
叶子铭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真想立马去把叶婉揪起来。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依稀可见马背上的男子扬鞭敲打马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