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强好胜。”
“可不像是你们这些清静无为的“道家高人”该有的行径,况且还是以旁人所创的《九阴真经》。”
“细细算来,林朝英前辈的《玉女心经》是实打实地自成一套梯子,招招克制住了你全真教的武功。”
“但你却是借他人之力,《九阴真经》克制《玉女心经》,也不算胜。”
“无非是欺林前辈已经过世,无法驳斥你罢了。”
旁边的铁心兰也附和着吐槽了几句,往王重阳心窝上补了个刀。
王重阳在别的方面且不说。
至少在感情方面,纯粹是个死要面子、不懂变通、纠结得要死的老顽固。
听到这话。
王重阳好不容易调整回去的心态直接一秒破功,嘴角扯了扯,老脸一红。
“你……”
他下意识想说点什么训斥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后生晚辈,但无话可说。
因为对方说的就是事实。
这话的的确确是他亲自在空石棺棺盖上刻下的。
本意是想着日后古墓派的弟子临终之时,自会进这空石棺里躺下,发现自己留下的《九阴真经》破解了《玉女心经》,算是挣回个面子。
只是此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一个小女娃娃把他之前争强好胜刻下的话给直接念了出来……而且还一针见血地把他最心虚的事情给点破……
算得上是公开处刑了,多少有点让他这个德高望重地全真祖师脸上挂不住,有点难为情了,像是身上有蚂蚁在爬……
现在他更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消失在原地。
“牙尖嘴利!”
红着脸憋了半晌。
王重阳才没什么底气的呵斥了一句。
也好在他之前就以真气布下了一道屏障,将全真教的弟子门人全部都隔绝在外,这好歹让他心里好受一点,否则自己这个全真掌门一张老脸,也算是丢尽了……
但上官海棠心中却是大为安定下来。
真正有理的人只会用道理来驳斥他人,没理没说法了,才会用旁的不相干的话来虚张声势,掩饰自己的心绪。
而且,王重阳一碰到林朝英的事情,那股超凡脱俗的姿态便荡然无存了,这只能说明,师父说的关于他的一切,字字句句听起来离谱,却字字句句中口——拿捏王重阳稳了!
“没有反驳,所以你这是承认了?”
“嗯……不承认也没用,石室室顶上的《九阴真经》还在那里,石棺棺盖上的字也是你重阳真人亲自书写,都是证据嘛。”
上官海棠揶揄道。
这时候,王重阳才突然露出一抹不敢置信的表情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上官海棠几人:“不对……”
“石室室顶、石棺棺盖……不对。”
“你们怎么可能连这些事情都知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王重阳一双眸子里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仿佛在极力思考着刚刚上官海棠这一番话,思考着自己留下《九阴真经》、棺盖留言的事情到到底是怎么被外人知道的。
虽然之前这小女娃娃曾直言。
其师有测算之能。
但王重阳从本心来说还是并不相信这种邪门的事情
——我与朝英之间的情怨纠葛虽然算隐秘,但也并不是没人知道,譬如黄老邪那老小子。以他的机敏通达,猜中了我的心思也不算奇事。
所以王重阳并未怎么相信上官海棠所说的那什么,“测算之能”。
反而是在心里重点怀疑了一波黄药师。
但古墓里的密道是他当年偷偷留下来的,包括《九阴真经》,石棺下惹刻字,也是他在林朝英死后偷偷潜入古墓吊祭后留下的。
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
这个世间除了他王重阳本人,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除非古墓之内有人发现了石棺,看到自己的留言,并进入了地下的秘密石室之中。
但从林朝英的侍女,如今的古墓派掌门的动静来看,古墓里是还没有人发现这件事情的。
“难怪之前赵志敬说有人闯入禁地,自己一番探查之下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想必是通过这水潭底下的通道潜入古墓里去了。”
“想必这些秘密……同样是出自这小女娃娃那所谓的“师父”之口。”
“此人到底是何人?”
反应过来这一点之后。
王重阳立刻对上官海棠口中那位“师父”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心中也开始暗暗琢磨思量起来:
“姑且算他\/她的确有这样惊人的测算能力,但类似他们这种窥探天机、测算未来之人,好像一般都要遭受气运反噬的。”
“就像大汉皇朝那位“泥菩萨”就是如此,算得准,自身反噬也大,所以他们这些相术大师最喜欢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天机不可泄露”、“不可说,不可说”云云,搞得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但此人对所谓的“气运反噬”似乎毫无忌讳,有什么说什么,连一点关子都不带卖的,两个小徒弟甚至直接跑终南山来把我劈头盖脸一顿骂……”
“莫非……这丫头的师父当真有通天的本事?”
“贫道的年岁已不算年轻,见识过的事情,认识的人也不算少,如何在此之前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神通广大之人?”
“若世间真有这样无所不知的人存在,那他\/她,或许也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说其是仙神也未尝不可!”
“这辽阔无边的九州大地上,当真会有神仙存在?”
“……”
越是细细思量此事的细节,王重阳心里的震惊、凝重、好奇……等诸多情绪便愈发浓厚起来,一时之间宛如惊涛骇浪,根本无法平息。
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起自己多年构架起来的三观认知了。
王重阳布下的真气屏障之外。
跟随而来的全真派弟子都不明所以,只是看到王重阳那一会儿稳重,一会儿又有些羞怒、气急,最后甚至陷入了沉思之中。
所有全真弟子都是一脸不解,面面相觑。
人群之中已然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师祖他……这是怎么了?”
“那两个丫头到底说了什么?也不见师祖对她们动手,反而像是师祖被这两个丫头给气到了,倒是这两个丫头一副轻松自若、游刃有余的样子……”
“胡说!咱们师祖是什么神仙人物?那可是“华山论剑”的魁首,一个人挑大宋江湖其他“四绝”的存在,怎么会被这小丫头片子给乱了方寸?”
“就是!师祖无论是武道境界还是道法修为,都已经出神入化。”
“但我怎么感觉……”
“师祖看起来,像是有什么把柄在这两个小丫头片子手里啊……”有人语气弱弱、不是很确定地开口道。
不过立刻就被人驳回了去:“讲什么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没错!?”
“……”
即便是站在最前方,除了王重阳之外辈分最高的全真七子,这时候也开始暗暗嘀咕起来。
孙不二:“师父这是在做什么?既然此三人闯了我全真禁地,该处置便处置了,闯人门派禁地,就是把她们杀了,也是合乎江湖规矩的!”
马钰:“孙师妹,你还是暂且不要急躁,师父做事总有他的道理的。”
丘处机:“马师兄说的不错,师父看起来……的确有些反常,平日里师父哪次不是无悲无喜,一副要与道法自然合为一体了的样子,今日的情绪起伏着实太大了些。”
刘处玄点了点头:“先看看吧,不知道这两个小丫头什么来头。”
与此同时。
上官海棠和铁心兰身后。
李莫愁瞪大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惊讶得小嘴微微张开,目光不断地在上官海棠和王重阳二人身上来回逡巡着。
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之色。
“什……什么?”
“古墓里居然刻下了《九阴真经》的上半卷?就在我之前经过的那间石室里?王重阳这牛鼻子没否认,所以古墓里真有《九阴真经》!”
“而且王重阳这牛鼻子,是因为祖师婆婆的《玉女心经》尽数克制了全真教的武功,所以才好胜心切地把《九阴真经》这等顶尖功法刻在了古墓?”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们这些牛鼻子不是最自诩清高的了么?”
准确来说。
现在的李莫愁宛如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已经吃瓜吃得应接不暇。
不过她故作镇定地在心里默默把自家祖师婆婆和牛鼻子老道的瓜吃完之后,重点立刻就落在了《九阴真经》上。
她转过头去。
看了一眼七八丈之外的那处水潭,好看的眸子明亮,闪烁着一抹跃跃欲试和贪婪的光芒,抿了抿嘴唇。
心中已经开始暗暗嘀咕起来:
“刚刚我居然让《九阴真经》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真是大意!”
“这《九阴真经》可是让整个大宋江湖都陷入了腥风血雨之中,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了,而且居然还能把古墓派最强的《玉女心经》给克制住。”
“不行,待会儿我得找个机会再潜回去看看。”
李莫愁个性本来就好强。
对《九阴真经》的吸引力自然是抵抗不了一点。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
铁心兰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拍了拍李莫愁的肩膀,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道:“你水性那么差,别想着再潜回去啦!”
“我们既拓印了《玉女心经》,自不会对《九阴真经》视而不见。”
“你看看你。”
“一本《九阴真经》而已,给你馋成什么样子了?哪儿有我们孤云派弟子的半点风范?”
“咱们孤云派的机缘多得是,格局大一点啦!”
铁心兰朝李莫愁翻了个白眼,浑不在意地道,把《九阴真经》这等九州江湖上都算得上是顶尖的武道功法说得无比寻常。
若是从前她当然是不敢夸下这等海口。
不过在孤云山待了一段时间之后,铁心兰觉得自己站起来了:这种级别的武道机缘,师父能算一大堆出来!
李莫愁回过头来。
因为被猜中了心思而俏脸一红。
不过很快。
她就意识到一件更离谱的事情。
忍不住失声惊叹道:“你刚刚说……“区区一本《九阴真经?”?”
“不是,这东西能用“区区”来形容的?”
你这是把大宋江湖上那些,曾拼死拼活追逐这本秘籍的武道高手的脸,直接按在地上摩擦啊!
嗯,包括面前这位重阳真人……
只是,李莫愁细细打量了铁心兰那张俏丽的小脸蛋,在上面当真是找不出一丝作伪的神色来。
思索了片刻她便想明白了:我那素未谋面的师父既然如此神通广大,或许这《九阴真经》在他眼里还真可以说稀松平常。
一念及此,李莫愁呵呵一笑:“嘿嘿,我就随便看看,等着此间事了,和两位师姐一起回咱们孤云派去呢。”
言语之间。
那一声“咱们孤云派”叫得极其自然。
而对面一个不留心被铁心兰给阴阳了一番的王重阳,顿时就抽了抽嘴角,内心不由得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但是。
以他如今的武道境界,五感早就已经远远超乎常人的水平,可以很轻易就捕捉到许多声音,细节,也因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判断他人的情绪。
而王重阳不得不承认。
无论是这个紫色衣裙带着一丝俏皮的小姑娘,还是那个成熟稳重的白衣丫头,在这件事情上都没有一丝心虚之色,反而隐隐露出几分自豪骄傲之意来!
两个后天境界的小丫头。
王重阳自忖:她们没可能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对《九阴真经》居然都能不屑一顾?”
“这个“孤云派”,在江湖上从未听闻过,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王重阳深吸了一口冷气,心中的震撼不可谓不强烈。
沉默了片刻。
王重阳双眼微眯,深沉的目光之中坚定了一下,像是做出了什么,眼眸微垂,开口承认道:“贫道心中确有心结,莫非小丫头你,可解?”
既然底裤都已经被人给掀了。
人家证据都明明白白地摆出来了,而且看起来也的确是有本事!
再犟嘴似乎也没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