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雾山。
轰隆!
忽有惊雷腾空起!
但见得一抹青白雷光横空闪现,俯瞰中,似将雾山浅浅拉了道刀口。
可这浅浅一道刀口,落在莫诳语眼里,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当时只觉着眼前光芒大放,继而是狂风扑面,险些教他离地浮起,伴有酥麻之感疯走四肢百骸。
他踉跄几步止住退势,这才得空瞪眼去瞧。
却瞧见……
红彤彤一片赤地!宽阔阔一线深沟!
数十丈开外,是扬手挥刀而起的丽影,斗篷当风抖得放浪。
只一式拔刀斩,带起惊雷之声!
刀斩所过,群妖顷刻间已气化,只余下些尚未完全被高温融去的残肢断臂,落雨也似接连坠地。
此时此刻,莫诳语才意识到,夜神月实则很强。
较他,更强出一个档次不止!
光是这一手拔刀斩,瞬杀虎先锋足以!
正当他惊得错愕时。
“苦也苦也……”斜刺里悠悠响起呢喃,“小僧一众同僚,竟被女施主一招杀绝,这可教小僧独木难支,不知如何是好哩……”
遂见得一人影自那树后踱步而出,正是刀狼教头!
这般快绝狠绝的一击,竟也没能将其毙杀当场!
见他甩起云袖,抖了抖身上浮尘。
“若不是小僧有些本事,想必也作了这满地残躯矣。”
夜神月徐徐站直身来,手中长刀斜指向地。
莫诳语借着朦胧月光,才瞧清那长刀模样。
似是苗刀形制,整刀足有五尺长短,刃长三尺八寸,柄长一尺二寸,刃身幽黑一如这冷夜,刃锋却是猩红。
莫诳语眼尖,又瞧见那刀身倏地有些模糊,仿佛又急又快地震颤起来。
那刀狼教头仍在喋喋不休:“女施主这般武艺,却是不曾见过,不知是哪门……”
话未说完!
夜神月猛是扭身,刀身转瞬成圆!
“风式*断空!”
锵!!!
震耳欲聋一声铮鸣!
挥刀所向,野草闲花一瞬倒伏,连片翠木轰然翻起。
但见木屑纷飞、枝叶腾空,山坡上转眼秃了大片!
这一招依旧强得有些骇人,单单只一挥手,便足以瞬间横断小队人马!
出手亦是快得肉眼难及,颇有疾风雷霆之势。
再看那夜神月,她却腕转翻花,还刀归鞘。
“眼下动静闹起来了,可不能傻站着,烦请土地小神为我等开山引路,无需忧心半途阻拦,邪魔奸孽者,我自一刀破之!”
竟是不管那刀狼教头是死是活,俨然要为上山开路了。
土地公这才脱出愕然情绪。
遂连忙将歪枝长杖往地上一顿,周遭翠木野草便似活了过来,纷纷避退,腾出条光秃秃小道儿来。
那小道儿往山顶一路蔓延,俨然是最直最短的路径。
莫诳语不做多想,便连赞叹情绪都先压抑下来,蹬地起身一路狂奔,循着山路向上冲去。
凌冲自然紧跟其后,也是咬牙跑出了吃奶的劲儿,甚至四肢并用。
可夜神月却在小道之外,闪转腾挪于群树之间,似在充当护路。
这边动静一起,循声而来的灵兽小妖也愈加多了起来。
但到底不是夜神月一合之敌。
绝大多数,都教她远远一挥刀,就积木似的碎了满地。
偶有几个漏网之鱼冲进小道,也是莫诳语与凌冲三拳两脚的事儿。
除此之外,几人都只一个简单的念头。
快!
务必要快!
须得趁着高等妖类尚不清楚情况的窗口期里,闯上山去!
可……妖将们兴许还需属下禀报才明了情况,那两位妖帅,却是不需要的。
几乎是那一声惊雷刚起的刹那,玄烈将军与孔爵爷便已双双回头。
两者视线仿佛跨越距离、穿透林木,只一瞬就锁定了山中异动所在。
却也双双定在原地,谁也不曾动作。
俄而。
玄烈瓮声瓮气先开了口:“是斩妖司,这手倭刀术却是眼熟得紧……夜神家?”
“然也。”那孔爵爷也尖着嗓子咯咯发笑,“傻大个儿你瞧瞧,那不是‘豹侠"凌冲么?我当他被逐出岳麓山后,早教仇家赶尽杀绝了哩,不成想竟能活到如今。”
“这小子可是满身的反骨,想必也不少骚扰过你花果山的猴子猴孙吧?”
玄烈眉目紧缩,眸子里有冷光一闪而过。
“遥记得年初时,花果山祭大圣,我命猴子猴孙们备好的一车‘血食",便是教这小子全救走了。”
听了这话,孔爵爷顿是嗤笑,“要我说,齐天大圣早已封了‘斗战胜佛",岂会以‘血食"为祭?兴许是祂有意引导这小子去做的呢?”
“呵……”玄烈扯了扯嘴,干巴巴道:“若大圣爷真有这通天晓地的本事,断不至于弃我等猴子猴孙于不顾。”
孔爵爷眉眼一眯,半是嗔怪半是戏谑道:“嗐~人家大圣爷已成了佛,又怎愿与你们这帮茹毛饮血的猴妖们再扯关联哩?这般下场你当早有预料、放宽心才是。”
“那是。”玄烈斜眼瞥去,也随着阴阳怪气起来:“我花果山皆是些野猴子,哪比得孔爵爷你的凤煌城?那可是令尊专为你划下的好地头哩!”
“却说……孔爵爷你私自出城,令尊竟不怪罪?”
孔爵爷那“鸡头”上的丹凤眼瞪大了些,“这事儿谁问谁死!”
玄烈便呵呵笑了,“那也请孔爵爷嘴下留情,切莫再揶揄我花果山之事。”
“得得得!”孔爵爷索性一甩羽翼,身上锦衣随之呼响,“咱俩也甭耍嘴皮子了,瞧见那泛着龙气的小子没?”
“嗯……应当就是莫如火那老鬼的养子,我听闻他已被虎先锋生擒了来着?怎个回事这是……”
“呵!还能是怎个回事,那斑斓大虫办砸了呗!”
语毕时,便听轻轻一声风噪,孔爵爷转瞬不见了踪影。
“待我先去擒住这小子,傻大个儿你守好这结界!”
只余这声音悠悠远去。
玄烈转回头来,望向眼前那片朦胧雾墙,再一次抬手,小心翼翼去触碰。
嗤~
好似触及了火,玄烈闪电般收回手来,指尖已被融了小截。
却也很快愈合生长,又变回原样。
这般生命力,已和莫诳语无甚分别。
“奇也怪哉,这雾山荒弊之地,小小一方土地竟有信愿香火?”
“莫如火那老东西神也不敬、佛也不拜,不可能是他……”
“莫不是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