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元年,天启七年。
海曲县,青州都城。
初春时节,天气寒冷,河流解冻,但却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一切都是那么的荒凉。
东平村在距离镇子十公里之外,大约有百余户人家,都是陈的,这是一个典型的家族,从东海移民到这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今天,一间简陋的小院子里,坐满了东平村的陈德兴,以及一众有头有脸的老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平安全身剧痛,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就算是睁开眼,也变得无比的困难。
下一刻。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他的脑袋里传来,一刹那间,他的脑子里就多出了许多的回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竟然真的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来到了天启时代,大明的铁匠铺,铁匠铺。
如今的他叫做陈长柯,已经十七了,海曲县的一位举人,一位最低级的举人,甚至还没有拿到举人之位。
一次大病,几个月后,陈长柯奄奄一息,被现代社会的人给夺舍了。
这个时候。
一道道熟悉而又诡异的声音在陈平安的脑海中响起,让他有些害怕,也有些疑惑。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这一看,却是让他心中一片冰凉。
一间灰蒙蒙的屋子里,一群老人像是老一辈的人一样,一个个面色严肃,和一个身穿麻衣的年轻女子交谈着。
“云娘,郎中说,常柯必死无疑,还请郎中为他安排一下葬礼!”
“是啊,这就是缘分,只可惜,你和他结婚一年了,连个孩子都没有。”
“侄媳妇,恕我直言,常柯如今命不久矣,膝下无子,他留给我们的那些土地和三套房屋,都要归我们家所有。”
“放心吧,咱县有个叫‘守节殿"的地方,我们会把你带到那个地方,从现在开始,我们会有人给你提供粮食和钱财。”
“不错,只要你能保持贞洁,朝廷就会为你建牌坊!”
“不管怎么说,在常柯去世之前,这些土地和房屋,都是我们林家的,你一个出嫁的女子,是不可能独吞的。”
“不错,就算是请朝廷来裁决,也是合情合理的。”
“呵呵!你想一言不发,就可以脱身吗?”
“云娘,大家都是为了你着想,快些交出房产和土地!”
………………
陈长柯在屋子里的破旧床铺上,把自己的回忆整理了一遍,然后就知道了。
这几个老头子,竟然是想要独吞!
在那个时代,家族的利益比什么都重要。
一个家族,如果丈夫死去,无儿无女,那么这个家族,就会被其他家族吞并,财富、田地、房子,都会被其他家族的人抢夺。
要是遇到一些恶贯满盈的叔叔叔叔,说不定还会强迫人家将她卖掉,即便是同姓的女子,最多也就能养活到十多年,然后随随便便就能将她嫁出去,换取一点聘金。
陈长柯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双亲早已过世多年,自从嫁给芸娘后,就再也没有子嗣,所以他的叔叔陈元福,叔叔陈元寿,都急着要把家里那十多亩田地,还有三栋宅院,都给分了下来。
“诸位叔伯,相公他老人家,他老人家,他老人家肯定没事!”
陈长柯的耳边响起了一道软软的,却带着几分固执的声音。
那是云娘,也就是他的夫人。
从他的回忆里,陈长柯明白,十六岁的小丫头,并没有过上幸福的生活,相反,她还在努力的照顾着陈长柯,让他努力的学习。
太遗憾了!
原主身体不好,性格古板,文质彬彬,文质彬彬,文质彬彬,没有什么出息,还得了感冒,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让自己孤苦伶仃,孤苦伶仃。
陈元福听着云娘的固执,冷笑一声,有些鄙夷的说道。
“呵呵!好转?云娘,你可不要痴心妄想,连县城里的刘大夫都这么说,长可活不成了,你还在这里等着,还等个屁啊!”
“云娘,你不要得寸进尺,我们这些人,也都是为你着想,要不然,你的葬礼,我们这些人,可不愿意劳烦你!”陈元寿的三伯沉声道。
陈长柯被两位叔叔这么一说,瞬间就怒了。
他挣扎着下了床,靠在墙上,来到了内室,隔着草帘,向外看去。
十多个老者,像是在质问一个罪犯,质问着云娘。
她单薄的身体,就像是一株在风雨中摇曳的草苗。
陈长柯隔着窗帘,见着云娘脸色有些发青,肩膀有些酸痛。
云娘又是伤心,又是害怕。
对于这座守节殿,她也有所耳闻。
这位守节堂的嬷嬷,简直就是个泼妇!一些容貌不错的守贞堂寡女,被强迫去做妓女,那是家常便饭。
云娘的父亲是个没有中过举人的老书生,为人软弱,固执,相信“饥寒交迫”、“出人头地”、“出人头地”之类的话,所以不能支持云娘。
她心里打定主意,等夫君一死,她就用绳子把自己勒死,到那时,她就可以和他们争夺土地和房子了。
但只要夫君还活着,她就不会死心。
看到自己的外甥女妇云娘如此倔强,叔叔和叔叔都气得七窍生烟。
所谓的安葬,不过是要逼着她将地契交给自己,若是逼她将所有人都占为己有,那到了官府,自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哼,好一个不识抬举,既然如此,你就得将这么多年所欠下的十二两,加倍奉还!”
三叔紧跟在他身后,“对了,八两也给你!”
陈长柯本来就不会种田,十亩田地一卖,就赚不到足够的钱了,而且他的学费也不便宜,现在又得了一场大病,根本拿不出银子来!
云娘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已是手足无措,但仍是竭力控制着泪水,不让它滑落。
“三叔,相公只向你二人借了五两,怎么会有二十两?”云娘有些生气的说着。
二叔和三叔脸上露出鄙夷之色,语气冰冷。
“哼,给我把房子和房子给我!”
“是啊,少说两句!”
听着那些大人物们的嘲讽,陈长柯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冷汗涔涔而下。
出乎他意料的是,之前还有些疲惫的身躯,在这一刻,变得透明起来。
陈长柯早就看不下去了,突然从房间里冲了出去,一边喊一边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大叔叔,三叔,难道就因为这点钱,就连身为长者的尊严都不要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陈德兴更是吓得连手里的木杖都摔在地上。
他的大伯和三叔都是一副见到了鬼的表情。
“长……长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叔叔的嘴唇都在颤抖。
“临死前的最后一丝生机?!”三叔公也有些不可思议。
其余几位长老,也都是一脸的惊恐。
如果不是阳光明媚,他们都要以为陈长柯死了,变成了厉鬼了。
“相公?”云若颜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她看到陈长柯,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啦啦的往下掉,像是两颗珍珠。
“放心吧,云娘,我没事了!”
陈长柯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双手,轻声道。
冰冷的手掌,没有丝毫的柔软,上面满是老茧。
可见云娘的辛苦,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云娘见陈长柯说的铿锵有力,心里一震,心里一动,就觉得有些害羞,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长柯,你没事吧?”陈德兴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一副怀疑的样子。
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像陈长柯这样,奄奄一息的人,居然还能再活一次。
陈长柯轻声道“二叔祖,刚刚出了点虚汗,现在没事了。”
“没事,没事就好。”老族长面色有些难堪,那双混沌的眼睛,盯着陈长柯的叔叔和三叔。
老族长腹诽不已:这两个家伙,根本不知道谁生谁亡,居然让我来当这个负责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二叔,三叔,我还活着!
陈长柯一字一顿,把“不会”两个字咬的很重。
“那就别想拿到我们家的地契和房契了。”陈长柯再次冷声问道。
三叔和三叔的脸色变幻了几次,最后还是忍住了,硬着头皮说道。
“其实我们并不想要这些东西,只是怕你撑不住,好给云娘安排后事。”
“就是,长柯,我们这不是为你着想吗?”三叔一副讨好的样子。
“呵呵,这么说,我应该感谢你了?”陈长柯讥讽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