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邀请我？”詹姆斯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我倒是不想拒绝，但到时候我们能不能见面呢？这可真是个未知数……”
“你去过？”谢林追问。
“不，我没去过，只是这样怀疑而已，毕竟谁也不知道里边的情况到底如何。”詹姆斯回答，“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凡是进入梅利霍沃庄园的人都没有出来。换句话说，调查署已经将数十件失踪案与庄园联系到了一起，这个数字可不是开玩笑。”
一旦进去之后就出不来，听起来就像是什么惊悚游戏里常见的桥段。
“调查署那边有进展吗？”谢林问。
“有，但不多。”詹姆斯回答，“很多时候，面对这些神秘现象，即使是最强大的灵能力者也没有什么办法，要想收容更是难如登天。封锁路线，隔绝消息，尽量不让普通人卷进去就是他们能做的所有事情了，饶是如此，他们也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
“这样吗？我还以为调查署十分强大呢。”谢林琢磨了一下，“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詹姆斯摇了摇头，“在处理超自然事务这件事上，调查署已经做到了最好，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你的保镖先生才没有出手干预吗？”谢林微微一笑，“因为在调查署眼里，我也是超自然现象？”
“是这样的，这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詹姆斯说，“我并非不擅长撒谎和欺骗，但我始终觉得效率最高的交流方式是大家各自说真话——哪怕只是一部分的真话——而不是在真话里掺入谎言，或者全是谎言，这样交流起来太累了。”
“你怎么知道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呢？”谢林问。
“我就是知道。”詹姆斯同样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这就像是有人天生就有六根手指头一样，我也能够感受到对方到底是在撒谎还是在真诚地交流。”
“很好。”谢林点头，“看来我们拥有相似的能力。”
“是吗？”詹姆斯有些好奇，但显得很克制，“难怪你如此从容不迫。”
“说回刚才的话题。”谢林看向詹姆斯，“我进入梅利霍沃庄园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要彻底摧毁它，这和你的目的没有根本冲突，所以我们的确有合作的可能，只不过，目前我还没有找到它的根基在什么地方……”
“摧毁它？”詹姆斯吓了一跳，“你的野心比我想象中还要大……不过，说起庄园的根基，我倒是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谢林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指望詹姆斯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但对方想说，他也不会拦着。
毕竟，万一他真的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呢？
“首先我得确认一下，你知道梅利霍沃庄园其实是这个世界的一道伤口，对吧？”詹姆斯眨了下眼睛，看到谢林点头之后，他接着说，“关于如何才能修复这道伤口，我曾经请教过一个德高望重的德鲁伊。他说，这件事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让伤口中已经死去的东西涌现出来……”
“让已经死去的东西涌现出来？”谢林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德鲁伊的意思是……伤口其实是堵塞‘水流"的疤痕，要想让伤口‘愈合"，反而需要切开疤痕，让‘水流"涌出成为现实？”
“您要是去攻读什么博士学位，我是毫不怀疑您可以轻松完成的。”詹姆斯不着痕迹地表示了他的赞叹。
“但是，这样一来……”谢林觉得这件事相当诡异，“岂不是说‘伤口"本身是城墙一样的东西吗？就像是……在阻拦里面的东西从深层涌出一样。”
“没错，这就是那位德鲁伊——在我看来更像是神神叨叨的巫医——给我的建议。”詹姆斯说，“我是觉得不怎么靠谱，但这个思路或许对你有帮助。”
“很难说到底是有帮助还是起了误导作用……”谢林叹了口气，“具体怎么回事，可能还是得进入之后才能知道了。”
“不好意思，我对这件事并不是太关心。”詹姆斯换了个更加放松的姿势，“但是呢，巫医说的话有可能是真的。”
“你掌握了什么证据吗？”谢林问。
“不算什么特别有力的证据。”詹姆斯顿了一下，“一位经常出入泰晤士河的船长说，在半夜经过滨海绍森德的时候，偶尔会看见旁边会莫名出现一座小岛，上面还有一座为他们指引方向的灯塔。岸边的渔民也有差不多的证词。”
“梅利霍沃庄园即将降临的征兆？”谢林立刻联想到了这一点，“难道整个世界其实都是如此这般冲刷形成的海滩吗？”
“很不错的比喻。”詹姆斯反而笑了，“我觉得可以考虑用在我的下一本书里边。”
“你不觉得这样的世界很可怕吗？”谢林这一次是真的挺好奇的，“某一天你所熟知的现实就可能被覆盖，就连你自己也可能会被洗刷掉。”
“不，我没有您这么悲观。”詹姆斯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您的比喻很妙，但您的想法和我还是有些差异。深层世界的一切不断上涌，但先前被冲上岸的一切就会消失吗？我不这么认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整个世界应该日新月异，一天一个样才对，但事实并非如此。我觉得冲刷的速度是缓慢的，甚至是以一个时代为单位。”
“问题在于，从伤口处涌出来的东西是已经死去的，而不是新生的。”谢林说，“这样一来，世界就将不可避免地走向毁灭。”
“是的。”詹姆斯点头，“我早就接受了这一点。”
他的笑容毫无改变，甚至还更加轻松了。
“真的吗？”谢林深表怀疑。
“很美妙，不是吗？”詹姆斯说，“世界是一个循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布洛克利一家会以这样的方式归来。他们死亡的时候沉入了最深的海底，然后在洋流的作用下不断上浮，最终流到了第六层世界，现在，他们只需要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这样的安排既仁慈又残酷，我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方案了。”
谢林忽然明白，眼前的这位吸血鬼为什么会被同族驱逐了。
他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异端，根本不相信有所谓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