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见鬼了，这样还能站起来……”
舒正阳心里有些发毛，根据他从小到大累计的生活经验和医学常识，一个骨折到这种程度的人别说站起来，能喘气就很不错了。
可面前的沈不欲非但没有显露出半分痛苦的表情，在这种情况下，反而透着一股冷漠……
极致的冷漠，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一丝联系，他看着一切，但也仅仅只是看着。
黑色的眸子中流淌的，是近乎神性的漠然。
实际上，沈不欲本人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能看到发生的一切，看着自己的身躯站起，却没有任何感觉。
他就像是被隔离在一个能剥夺他所有感官的虚无世界，跟现实没有半分瓜葛，巨大的恐惧险些吞没了他的理智。
“请冷静，实验体。”他开口，语调比表情更加冷淡，“依据本观测者对实验进程的把握，现决定介入实验，以保证你的生命体征完好，同时，出于自私……或是说私心——抱歉，我正在学习你们的语言，也许会用词不当——本观测者会传授你所掌握权力的知识……抱歉，是权能。”
“你在说什么？”舒正阳感到不安，面前的俨然是另一个人，“你在跟谁说话！”
他转过头，缓缓向舒正阳按下手掌：“【本质一：常量】，你可以定义所处世界的标准——譬如，健康状态。”
刹那间，舒正阳的身躯折叠起来，他的骨骼像是扭曲生长的枝干，一连串的爆鸣甚至吞没了他的哀嚎声。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舒正阳的身体状况就变得和沈不欲完全相同！
如果用电子显微镜细细观察，会惊愕地发现，就连骨骼断裂的角度、程度，肌肉撕裂的位置，甚至出血量，都分毫不差！
巨大的痛苦让舒正阳瞬间
陷入昏迷，软软地倒在地上，血水不断地从七窍流出，眼看就要没有了生机。
“沈不欲”转过头，又看向远处的冯甘诗：“再譬如，神经系统激活状态。”
手掌再次摆动，冯甘诗一愣，脑电波迅速调节，从清醒的α波立刻变成睡眠状态的θ波，旋即在毫无受伤的情况下陷入了沉睡。
“介入完毕。”他欣慰地点点头，重新躺回地上，“预祝你在实验中有一个愉快的体验，再见。”
“等等！等等！你给我等一下！”
沈不欲大喊起来，他不知道那个什么观测者能不能听到他意识的声音，但很显然，自己还没有获得身体的掌控权。
观测者一号等待片刻：“实验体，请阐述你的需求。”
沈不欲心中狂喜，立刻说道：“你、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对人类做了什么？”
“无法告知，否则将影响实验进程及结果。”
“那……王权！王权到底是什么？”
“可以告知，仅为一种可逆性熵，比氮气更为常见，但仅存在于高维度中。”
“那这场实验什么时候能结束？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提示，本观测者只会回答前一个问题：该实验阶段将于2.74个标准时后结束，换算为你们的时间，约2981个小时。”
“【本质】是什么？【表象】又是什么？”
“探究该概念的定义，是你们该阶段的实验目的，无法告知——提示，本观测者介入过度，接下来将不予回答任何提问。重申，预祝你在实验中有一个愉快的体验，再见。”
说完，沈不欲突然觉得熟悉的剧痛从全身各处传进了大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冲击让他再次陷入了昏迷……
在不知多久后，沈不欲再次从昏迷中醒来。
但这次和以往
有些不同，身体传来难以言喻的痛楚，但脑下柔软又温暖，睁开眼，却看到了宋染的睡颜。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了宋染的大腿上。
他正发着呆，就看到小愣从后备箱探出头来：“不欲哥哥，你醒啦？”
他的声音惊醒了宋染，前面开着车的钟涵也转过头来。
沈不欲艰难地坐起身，浑身还是传来疼痛，但骨骼已经愈合了，只剩下一些浅表伤。
他转头四处看看，发现自己在一辆车里，路哲坐在副驾驶，还在睡觉。
“哪儿来的车？”沈不欲看了看自己满是伤口的胳膊，扶着额头问道。
钟涵尴尬地笑笑：“呃……从郊外一户人家借的。”
其实就是偷的。
“记住人家的位置没？之后要还回去。”
“记着呢记着呢！”
“嗯。”沈不欲侧过头，心疼地看着宋染身上的伤口，虽然不太严重，但创口太多，看得实在让人心碎，“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还有30公里到上京。”宋染微笑着说道，“要不你再睡会儿吧？你的伤是最严重的。”
沈不欲摇摇头，叹息道：“没事，我恢复快……小愣，你哥哥呢？”
“跟小愣一起坐在后备箱里。”小愣尝试把哥哥抱起来，但被沈不欲按了回去。
看到所有人都没什么事，他也就放心了。
不过……
“钟涵。”沈不欲伸过头，看了看钟涵被血染红的衣服，“我记得你受伤也挺严重的。”
钟涵苦笑着按了按胸口，还是能看出明显的凹陷：“我做了简单的处理，等到了上京再好好处理吧。”
“停车。”
沈不欲拍了拍他的座位，转身就要开门。
“我还有别的任务交给你，我来开车吧。”
钟涵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两个人交换座位后，沈
不欲把卫星电话丢给了他：“你给你爷爷打电话，就说我们就要到上京了，还带着他想要的人。”
得到命令，钟涵立刻行动起来，很快，对面就接通了电话：“喂？爷爷，是我……对，我们找到了您想要的人，很快就到上京了。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钟涵说道：“爷爷说让我们到科学院，阴东家会来找我们的。”
沈不欲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大战过后，所有人都享受着此刻为数不多的安宁。
远远的，就能看到上京市的灯火辉煌，心中缓缓升腾起对旧日的怀念来。
但以往的温馨和如今的隐藏在灯火之下的暗潮涌动，让所有人都不免觉得唏嘘，尤其是沈不欲。
他得到了明确的答案，一觉醒来，眼下的情况还有2970多个小时就会结束，大概就是……124天，差不多4个月。
但4个月后结束的，只是“该实验阶段”，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等着他们。
他就像是等待死刑的罪犯，看着刑期一点点靠近，无能为力，又绝望痛苦。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华夏科学院，刚进入大门口，前面的岔口忽然就插进来一辆黑色的汽车，打着双闪。
沈不欲立刻会意，跟在那辆车后面，朝着科学院深处驶入。
最后，两辆车停在一座物理研究所前，车刚停稳，四五个人就从前面那辆车里冲了出来，枪口直指沈不欲一行人。
沈不欲一愣，这些家伙不是阴五灯的人吗？怎么这么来势汹汹的？
沈不欲立刻拔出短刀，身后的钟涵连忙说道：“是自己人！”
自己人？
自己人拿着枪对着自己人？
沈不欲虽然有些不满，但考虑到眼下的情况，也只好先收起了刀。
那些人的动作有些粗暴，押着一
行人进入了物理研究所，什么都不说，只是径直进入地下三层。
电梯门一开，又是一排排的黑衣人，经过层层检查，几个人身上的武器都被尽数收缴。
最后，他们进入了一个占地面积不大的实验室。
实验室的装潢非常简单，除去各种见都没见过的仪器，就只有白色的墙面，连椅子都没有一把。
静候几分钟后，所有黑衣人忽然撤离，两个人影从另一个实验室走了进来。
阴五灯，和钟辰逸。
看到不是别人，沈不欲立刻放松了不少，笑着迎上去：“老阴，终于见到你……呃？”
他一愣，忽然觉得头皮发紧，体内涌上了一股熟悉的力量……那是权能被敌意触发后，反馈给他的力量。
阴五灯怎么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
钟辰逸凑到阴五灯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阴五灯忽然露出了熟悉的笑容，用力抱住了沈不欲：“老沈，看到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敌意消失，沈不欲眨巴眨巴眼，不由得怀疑刚才是不是错觉。
阴五灯拍了拍他的背，转头看向身后的几个人，目光锁定在小愣的哥哥身上：“这个就是那个疯……”
“哎！”沈不欲拦住了他，压低了声音，“那孩子是小愣的哥哥，说话注意点！”
阴五灯心领神会，立刻点点头：“这事儿闹的……行，我知道了。这样吧，逸叔，你先把受伤的人带到后面，处理一下。老沈，咱们单独聊聊。”
“嗯，好。”
这样的安排也深得沈不欲的心，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太多关于人体实验的事情。
两个人坐着电梯来到研究所外，还没出大门，阴五灯就摆摆手，一个熟悉的人就从一边走了过来。
沈不欲一愣，脸上露出了奇妙而僵硬的微笑：“上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