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翻过手腕看了看机械手表，又抬眼看着天花板愣了几秒，似乎是在计算什么。
两三秒后，他松了口气，重新坐到电脑前，继续处理自己手头上的数据。
沈不欲觉得自己就像是傻子一样，看着满天无人机飞了出去，然后上邪就跟没事人一样什么都不说，自己只能站在一边发愣。
他舔了舔嘴唇，几步凑上去：“不是不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想用这些个无人机搜遍整个上京市吧？”
上邪像是被他搞烦了，起身去泡咖啡：“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头脑简单吗？”
“你才头脑简单……那你想干嘛？”
沈不欲像是跟屁虫一样追在他屁股后面，就差跟小愣一样直接长出尾巴了。
上邪就像是在给沈不欲做抗焦虑训练的心理咨询师，晃了晃手中的杯子，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喝吗？”
“我哪儿有心思喝啊！”
“哦。”
于是上邪只给自己泡了一杯，然后又回到座位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刷卫星电话。
“你先去洗个澡吧，一身血腥味。”
沈不欲直觉得太阳穴突突暴跳：“你还在意这个？”
“不在意。”上邪轻描淡写地说道，“但如果你不去洗澡，我就不告诉你。前面右转电梯，三层，出门口往右侧走到底就是浴室。”
“你XX妈……”
沈不欲气得胸口发闷，可实在拿这个机器人没什么办法，只好忍气吞声地照做。
一边洗着澡，沈不欲都觉得自己身上窜出来的心火都快把水给蒸干了。
不到十分钟，他迅速冲了个澡，然后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
“这下行了吧！”沈不欲咬牙切齿地问道。
上邪瞥了他一眼：“还行，时间也差不多了。”
说着，他推了下眼镜，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目光都犀利了不少。
修长的十指如雨滴般敲在
键盘上，屏幕上忽然出现一个个进度读取框，一份份文件被传送到他的电脑中。
不等沈不欲发问，上邪就解释道：“那些无人机并不是用来监控的，而是用来收集数据的。我以它们为基点，朝周围的居民楼发送无意义信号。一旦有设备反馈，先前设定好的骇入程序就会被触发，我就能获得这些居民电子设备的操控权限——当然，不会被发现的。”
沈不欲沉默片刻：“麻烦说人话。”
上邪转过头，投以一个“这都听不懂吗”的眼神，然后简略地说道：“我用无人机骇入了居民的电子设备。”
“哦……你早这么说不就得了？”沈不欲见他真的在认真办事，干脆拉个椅子坐在他旁边，“然后呢？”
“然后以这些电子设备为……”上邪顿了顿，选择了沈不欲能理解的简略描述，“用居民电子设备，一部分攻击终王朝的设备，另一部分趁虚而入读取他们的数据。”
沈不欲惊异地瞪大眼睛，轻声念叨道：“这不犯法吗？”
上邪回以一个“你也配问？”的眼神，然后自顾自地读取这些数据。
他深吸一口气，把一罐方糖推到沈不欲面前。
沈不欲一愣：“谢谢，我不吃。”
“没让你吃。”上邪闭上眼睛，似乎在做什么准备，“放十颗糖到咖啡里，搅和匀。”
沈不欲眼角微微抽搐，合着这是把自己当狗腿子使唤呢？
他刚想反驳，可上邪突然瞪大眼睛，屏幕上仿佛海啸般涌出无数的代码，沈不欲连那些字符的残影都看不清。
可上邪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十指不断地敲打着键盘，那些代码像是泛滥的病毒，从一个屏幕上逐渐蔓延到面前全部的六个屏幕上。
他在使用权能……！
沈不欲哪儿还敢打扰，赶忙轻手轻脚地拧开罐子，把方糖放进咖啡里，
迅速搅动，可根本不敢让勺子碰到杯壁，唯恐发出一丁点声音打扰到上邪。
足足十分钟，等屏幕上显示出“下载完毕”的提示框后，上邪也同时完成了对所有文件的读取。
他的脸色煞白，像是饿了三天三夜，沈不欲赶紧把咖啡递上去。
上邪一饮而尽，有了那些糖分，他的脸色才稍微恢复了一些血色。
沈不欲大气都不敢出，缩着脖子看他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捏自己的眼窝。
“要、要不要再吃点糖？”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或者我给您老人家捶捶肩捏捏腿？还是……”
“安静。”
上邪一句话，就让沈不欲闭上了嘴。
没办法，人有真材实料，这种人才当然得好好宠着了！
可半晌，上邪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掐着鼻梁猝死在了椅子上。
沈不欲刚想叫他，可从门外走进来一道身影。
他一愣：“宋染？”
宋染脸上挂着宁静的微笑，但沈不欲看得出，她有很多很多话想说。
“终于来了，再不来我颈椎都要躺坏了。”
上邪忽然坐起身子，原来他刚才一言不发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宋染！
“是我叫她来的，在你洗澡的时候。”
“你……！”
沈不欲气不打一出来，眼睛都气出了血丝。
从一开始他就打算让宋染掺和进这些事情了，可上邪居然就这么把宋染叫过来了！
但眼下，他也只能把火强压下去，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招呼着宋染坐下：“你们去哪儿玩了？”
“路哲在哪儿？”
宋染的第一句话就让沈不欲哑口无言，看来……上邪已经把所有事情都跟她讲了。
上邪像是没注意到沈不欲想刀人的目光，自顾自说道：“她被舒中庸关在了一个博物馆，离统管局不远，里面有很多护卫，也不乏伪王。”
沈不欲沉声
问道：“你怎么知道？”
“网络中所有的图片和录像都只不过是代码的产物，我刚才查看了捕获的所有代码，其中就有那个博物馆的监控录像。”上邪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脑袋，平静地说道，“只不过阴五灯那个容量100T的硬盘被塞满了，回头得让他换个新的。”
沈不欲心里一惊，他知道【逻辑之王】的权能的加速人的思考速度和逻辑分析能力，但没想到能离谱到这种程度。
宋染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肩头已经在微微颤抖了，眼眶里蒙上一层雾气，鼻尖也红红的。
她盯着沈不欲，声音发颤：“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不欲见瞒不过去了，只好低着头说道：“因为……太危险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可、可我不想让你冒险！我只是……”
“那你呢！”
宋染突然抬高了音量，就连隔壁实验室的研究人员都被吓了一跳。
“你就不危险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所以你就一个人做了这么多危险的事情？每天晚上去做的根本不是什么格斗训练，而是和那些家伙以命相搏？沈不欲，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把大家当什么了！”
沈不欲被吓到了，他这是第二次见到宋染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上一次还是他看到母亲的尸体之后的时候。
他不敢跟那双泛红的眼睛对上视线，喉咙里像是着火一样，把嘴巴烘得口干舌燥，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双手局促不安地揉动衣角，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宋染摇着头，失望至极：“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你说，我们是一家人……但你现在在做什么？有家人的样子吗？是不是如果上邪没告诉我这些，你就打算一个人去救路哲了？”
沈不欲说不出话，颈椎像是消失了
，脑袋深深地埋着……
“看着我！”
宋染又是怒吼一声，沈不欲这才心虚地抬起头看向她。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板着脸说道：“我知道你从小就不习惯依靠别人，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就算是阴五灯，不还得依靠你和上邪？他那么不择手段阴险狡诈的人都需要帮助，更何况你呢？”
上邪忍不住吐槽：“为什么要攻击阴五灯……”
宋染没有理会，径直站起身，蓝色的发尾下的眸子里闪着失望而愤怒的光：“沈不欲，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瞒着我了。如果你心里还有一点良知，就自己过来跟我把话说清楚，否则……就算只有我和小愣，我们两个也会自己把路哲救出来！”
说完，她就大踏步地离开了研究所。
上邪使了个眼色，所有研究人员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不敢再多八卦。
沈不欲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软软地瘫在椅子上，又冷冷地看向上邪：“为什么要跟她说？”
“为什么不？”上邪淡淡说道，“舒中庸不是要宋染吗？那她就是利益相关方，甚至是直接相关方，有知情权。”
“但这会让她跳进火坑里你知道吗！”
沈不欲一拳砸在桌面上，嘭得一声巨响，可上邪眉毛都没皱一下。
上邪起身，重新去泡咖啡：“所以呢？所以你就有权替她做决定？你以为你是谁？个人英雄主义电影里的主角吗？”
“你……！”
“别忘了，这件事牵扯到的人不止你一个，本质上还是祁证道和阴五灯之间的斗争。”
“那也不能把宋染……”
“别这么自以为是，自以为聪明，觉得自己能把所有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你只是个普通人，会被诱导，会被激怒，会不理智，为了保护某个人，可能会把更多人拖进沼泽，到最后……可能连最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