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的那一夜，整个西城灯火通明。
除去守城的一万人马，其余的六万虎狼之师整装待发，三万战马也尽数归列，军营内一片刀枪铿锵之声。为了激励士气，白卿娆下令，六万出战军士只带三天的干粮。立志三日之内彻底平定胡蛮。
当夜，当斥候把胡蛮的驻军和盘踞精确的地点标在地图上之后，白卿娆微微眯起双眼，左手食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桌面。
“算上平民百姓老弱妇孺也不过两三万人，居然也敢如此聚集，当真是省了本世子的麻烦。”
白卿娆不屑的笑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而后定了定神，看向大帐外那一方星夜轻声说道。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传令三军，动手。”
“领命！”
闻言，众将领一拱手，各自归营。
目送着众将领，白卿娆转头看向昏昏欲睡的白啸虎，上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帽盔。
“啸虎，要动手了，去还是不去？”
“嗯？”
白啸虎迷迷瞪瞪的起了身，一把扶正了自己的战盔，起身抻了个懒腰后说道。
“这就要动手了吗哥？走走。”
白卿娆笑了一声，转过头说道。
“记住，只是去看。别往前面凑热闹。刀剑无眼，战场上我没心思护着你。”
——
辰州的气候四季分明。尤其是冬季。不如往年，今年辰州的降雪量格外的大。早起的北辰王白潜蛟喝下仆从递上的热粥后，便站在王宫门口看向漫天的鹅毛大雪。眉目间，那三分担忧之色甚是明显。
“王上，莫不是在担心大世子？”
白潜蛟的身后，一袭黑袍一把羽扇的李天风站在身后，出声问道。
“按时间，娆儿现在应该跟那群胡蛮交上手了，天风，我还是有些担心。虽说胡蛮现在已经成不了气候。但娆儿毕竟三年未上阵了，虽有山海关一战安我心神，但我还是担心。尤其……啸虎也去了。”
白卿娆一声叹息，而后摇摇头。
“王上，六年前大世子刚刚领兵的时候，您能相信他八百铁骑奔袭近千里一夜之间灭了北齐国吗？”
李天风毫无担忧之色，轻摇羽扇，自信满满的说道。
“大世子绝非池中物，不论别人，我李天风相信他。也请王上相信他。”
闻言，白潜蛟点点头，思量片刻，嘴角便是挂上笑意。
“那是，当今天下少年英杰，谁人比得上我家娆儿。”
——
大雪纷飞，黑甲在初晨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白卿娆双眼微眯，随着太阳缓缓升起，他手中的长枪也轻轻举起。奔袭近一个时辰，五百娆字营已经到了胡蛮的属地。不远处，白卿娆甚至看见了袅袅炊烟升起。
“娆字营听令！”
白卿娆一声大喝，手中长枪翻转。枪刃在阳光下泛出幽寒的光泽。
“清剿开始，一个降卒，一个活口不留！”
枪身前指，那股锐利势不可挡。
“杀！”
身后，一阵辰刀出鞘的铿锵之声响起，随后如山崩海啸般的喊杀生传遍四野。白卿娆一马当先，玉儿在胯下四蹄风驰电掣，激起大片白雪。
“辰州人来了！辰州人来了！”
村落内，一声惊慌失措的喊声响起，接着便是各家各户的胡人拿起兵器的声音。可白卿娆又怎么可能给他们组织抵抗的机会，几乎是转眼，娆字营已经杀到眼前。
这片小村落是胡蛮属地最靠前的一个村落。背靠密林，是胡蛮出山掳掠和回山的必经之路。白卿娆挑此动手的意思很明了。拿下这必经之路，胡蛮只有被困死山中一个下场。
刀光剑影间，双方已经交上了手。白卿娆一个飞身跃下战马，手中长枪舞的滴水不漏，那些胡蛮没有一个能从白卿娆的枪下走过三合。一点寒芒先到，随后便是枪出如龙。而四周的娆字营精锐更是辰刀上下挥舞，收割性命连眼都不眨。
娆字营精锐骁骑对上仓促应战的胡人百姓，结果不言而喻。不足小半时辰，这个原本宁静祥和的小村子便是血流成河。
白啸虎在护卫的保护下看着这一切，看见自己大哥那杆夺命枪，又看着娆字营精锐的无情杀戮。距离战场不远的他，甚至闻到了随着风雪飘然而过的血腥味。那股血腥味挑动着他的神经，刺激着他的视觉。直到最后，再也忍不住的他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随着娆字营校尉的最后一刀落下。这座有着两千多人的村子里所有手持兵器的胡人已经尽数覆灭。娆字营无一伤损。走近村落之中，白啸虎甚至看清了娆字营校尉那锋利的辰刀上缓缓滴落的鲜血。又是一阵反胃感袭来，他再度弯腰干呕起来。
“禀报世子殿下，这间村落的胡人男子尽数杀尽，有少数逃进了密林中，想必是去报信了。现在村内还剩下老人妇孺百余人。请世子殿下发落！”
白卿娆闻言，点了点头，声音清冷到不剩一丝感情的说道。
“把那些老人妇孺带上来。”
“领命！”
校尉一拱手，转身就走。
转头看向自己蹲在一旁干呕的弟弟，白卿娆走到他身边一把狠狠的拽着他的战甲把他提了起来说道。
“看清楚这一切，告诉哥，还想从军吗？”
白啸虎呕的双眼通红，眼泪都涌了出来。环顾四周，一片死尸，还有整装伫立的北辰娆字营的精锐，以及他们兵刃上尚未干涸的血。
白啸虎抹了抹嘴角，大口的喘息着，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白卿娆见状，从身边的军士手里接过递来的水壶，给了白啸虎。
“如果实在难受，喝点水缓一缓。”
白啸虎接过水壶，狠狠的灌了一口，不顾水顺着嘴角流下，一口把水壶里的水喝的一干二净。随后大口的喘息着，却怎么也散不掉那股血腥味儿。
“世子殿下，人带来了。”
刚才走的那个校尉此刻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被十几名娆字营军士如赶牲畜一般赶来的一百多老人妇女和孩子。
白卿娆看了一眼那群胡人，又转头看向白啸虎，声音严厉三分说道。
“想好没有，还想不想从军！”
白啸虎，没说话，但却是眼眶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憋回去！”
白卿娆一把抓住白啸虎胸前的甲胄，死死的盯着白啸虎的双眼，厉声喝道。
“你，白啸虎。你是我白卿娆的亲弟弟是父王的亲儿子！更是偌大北辰的二世子！谁都可以哭但是你不能！告诉我，从军还是不从军！”
白啸虎闻言，一把抹掉眼眶中的泪水，大声吼道。
“能！我能行！”
“好，很好。”
白卿娆松开了白啸虎，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地点着头。随即一把抽出白啸虎挎在腰间的辰刀，刀刃出鞘的声音在白啸虎耳中显得如此刺耳。
把辰刀递给白啸虎，白卿娆的声音平稳如常道。
“来，啸虎。杀个人给哥证明一下你从军的决心。”
白啸虎惊得抬起了头，看向那群蹲在地上的老人女人和孩子，迟迟未敢接过白卿娆手中的辰刀。
“在想什么？”
白卿娆一举手中辰刀，看向白啸虎一笑道。
“不是想好了吗？连个人都不敢杀，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有实力率军建功立业？”
白啸虎震惊于自己兄长的轻松。似乎在兄长眼中，杀个人如喝酒吃菜一般简单。
“他们都是老人和孩子，难道我们要连他们都杀吗？”
白啸虎声音颤抖，看向白卿娆问道。
“我知道他们是老人孩子。可你不想想，他们的丈夫，他们的儿子，他们的父亲是被我们一刀一刀杀干净的。斩草不除根，难不成等他们有实力了再来扰我边境杀我子民不成？”
白卿娆的脸始终都是一个表情。古井不波，神莹内敛。
“大世子，二世子毕竟第一次见此场面。还是不要……”
一旁的校尉出言相劝，却被白卿娆一个眼神吓退回去。在北辰军眼中。这个一身柔弱气质如女人一般的白卿娆可比这纨绔的二世子白啸虎可怕多了。
白啸虎咬了咬牙，心一横，接过了白卿娆手中的辰刀。而后朝着那群胡人走去。
“记得，下刀的时候朝着脖子来，下手快狠准点。不然他们遭的罪更大。”
白卿娆的云淡风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啸虎走到其中一位胡人少女面前。那少女出落的水灵漂亮，此刻却是惊慌失措，满眼泪痕的看着这个和自己岁数相仿举着刀走来的辰州人。
缓缓地举起辰刀，白啸虎咬着牙要把手中的刀落下，用力的握住刀柄。刀柄被握的吱吱作响。可半晌，这刀还是没有落下去。余光瞥到那少女布满污垢的小脸，那双纯洁无瑕的双眼，白啸虎一声痛苦的嘶嚎把手里的辰刀丢在地上。而后失去力气一般跪坐在地上，痛苦的大喊道。
“哥！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白卿娆听到这，看向身边的校尉。那张阴沉如水的脸忽然笑了出来。这一笑把那校尉吓的立刻拱手，把头压的更低了。
“你这没出息的东西。”
白卿娆笑着一把拔出赤狐剑，而后走向那胡人少女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