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烟云消散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十一章 公路
保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列表
易小天坐在火车上的心情总是充满矛盾的,想它快点到终点却又希望它一直向前奔跑,永远也不要停下来。目的地是初衷,而火车上的感觉又实在太美妙,所以欲停还拒的矛盾心里便随之而生。到底要不要停下来呢?不停下就到不了目的地,而停下来呢,一想起就让人急躁不安。 尽管望不到尽头的铁轨让人错以为火车会一直愉悦地奔跑下去,但易小天知道火车迟早会在一声叹息中停下来。出发了就注定会有终点,这是火车的使命。这个站你不下吗?那下一个站呢?总有一个站是你要下的。 火车终于在这次旅途的最后一声叹息中到达了终点。易小天本想和外国青年说声道别,但却错失在了汹涌的人流中。平水相逢却来不及说声珍重,难免让易小天有些失落和遗憾。 在乘客们你推我搡的情况下,易小天走到人流渐少的地方,守在一个转角,等着和陆然与蒋子奇会合。 走出火车站,眼前的景象让易小天脑海一阵恍惚。烈日下,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那一刻,他心想,广州市和BJ市又有什么区别呢。 汽车的轰响笛鸣,人群的喧哗嘈杂,一切都是如此的乌烟瘴气。夏天的味道完全变了,只剩下肆虐的炎热不断地让人浑身冒汗。身体黏黏的,缠得心里十分烦躁,易小天只想要尽快逃离眼前的一切。 “小天,你不是说你爸在广州开出租车吗?你要不要去见上一面?”蒋子奇问道。 “不用了。见了面好像也没啥好聊。”易小天苦笑道。 自从上了大学以后,易小天和父亲能聊的话题变得越来越少。偶尔一个电话,寒暄两句乡下的家长里短,最后都以儿子叮嘱父亲要注意腰椎、父亲叮嘱儿子要注意营养的循例关怀结束。 “行吧,那就直接去广州客运站转车。”蒋子奇忽视易小天的走神,指着墙壁上的交通指引牌说道。 蒋子奇本还想见识一下GD省的省府广州,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到南方这座大城市,但易小天坚持不做任何的停留。于是三人直奔火车站旁边的广州客运站搭上长途汽车向海凌岛而去。 长途客车在市区里兜兜转转了大约半个小时后终于爬上了高速,然后逃离了广州这座华丽的城市。 易小天侧头透过车窗望了一眼车后那座热闹忙碌的城市,然后深深地舒了口气。大城市为什么总是那么的相似呢?他这样想着。 离开小山城进去大城市后,易小天从来没有喜欢过城市里的任何东西。城市的乌烟瘴气只会压抑得让人随时可能发狂。人们只知道拼了命地想要在这座城市里安身立命,却从不考虑人生的意义。 望着路旁不断后去的广告牌,易小天苦笑,他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也要成为城市里的一份子。虽然不喜欢,但他想留在大城市的那股渴望却是发自内心的,没人能摆脱得了那股莫名的诱惑。 易小天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一座座的城市会有这么大的魔力呢?所有人都想奔向它。 多年以后,易小天有时候会忽然间很怀念小山城里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更。房子虽小却也能遮风挡雨,没有灯红酒绿却也是诗情画意。农村虽然也很忙碌,一年四季,春耕秋收,每天都辛苦劳作。农村的忙碌和城市的忙碌截然不同,农村的忙碌是有始有终的,播种希望收获喜悦,而城市的忙碌更像一个永不休止的圆,永远不知何时开始何时结束,好像只是为了忙碌而忙碌。 易小天有太多的事情想不明白,最后陷入了多愁善感的情绪中。 如果说火车的轰鸣让人异常兴奋的话,那么汽车的安静则让人昏昏欲睡。广州并没有下雨,是炎热的夏日。车外烈日如火,照得大地热浪腾腾,车内空调放着丝丝的凉气,凉得人无精打采。在这种最容易入睡的环境下,几乎所有的客人都被催眠得处于一种梦游状态,坐在座椅上随着汽车的加速、减速摇摇晃晃,仿佛整个人都有气无力地散了架。即使车上的屏幕播着周星驰的《大话西游》,却也依然无法让乘客们提起任何一丝兴趣。此时此刻唐僧的啰嗦不再让人心烦意乱,反而更像一首安眠曲。 汽车快速行驶在沈海高速上,似乎一路顺畅。 蒋子奇和陆然已经睡得昏昏沉沉。只有易小天晓有兴致地欣赏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高速公路两旁不断闪过方方块块的田野,一条又一条的溪水河流。 此情此景,易小天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觉得身心轻松。他出身于西北的山村,平时打架骂咧的事情没少干,照理说他应该是个粗狂的西北汉子才对,但他内心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细腻与感性,很可能是中学时期读了太多青春文学的缘故。 可能是由于坐火车的时候太兴奋导致一路没睡,于是疲惫积累了太长时间,最后易小天也终于在《大话西游》播到唐僧唱onlyyou的时候睡着了。他再次走进了梦中,梦见了南方…… 很多年以后,易小天非常怀念自己年轻时候竟然有那么多天马行空的幻想,而且如今却灵感枯竭,犹如一潭死水。 . . 易小天再次醒来的时候还以为天崩地裂了。 客车忽然急刹,随着一声爆炸般的巨响,易小天的身体猛地向前方飞去,脑袋撞在前面的座椅上。他的大脑一阵眩晕,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身体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不自觉地咬紧牙。车身晃动了好一会终于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惊慌地打破玻璃钻跳出客车外面。他也顾不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奋不顾身地跟着逃了出去。 客车追尾,前挡风玻璃都已经被撞碎。易小天的手臂被一片飞来的玻璃碎片划伤,隐隐作痛。 陆然和蒋子奇迎了上来,慌张地问道:“没事吧?小天。你的手在流血。” 易小天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手臂不知何时被划破了一个口子,流了不少血。他尝试着活动一下筋骨,说道:“没事。你们没事吧?” 陆然摇了一下脖子耸了耸肩,骨骼咯咯作响,呸了口吐沫,心有余悸道:“我没事。有不少乘客受了伤。” 蒋子奇看了一眼正在焦急地打电话的司机,不满地骂道:“靠,我就知道迟早会出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边开车一边打瞌睡的司机。真是拿我们的小命开玩笑啊。” 陆然想起刚才在车上的光景,低骂道:“车上气氛也实在够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看周星驰《大话西游》却没有一个人笑的,也难怪司机会打瞌睡。” 司机也顾不得擦额头上的血迹了,打完电话就向乘客们说道:“大家不要慌,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和救护车很快就来。” 易小天心想,如果要去警局,肯定会徒添麻烦,于是小声地说道:“要去警局录口供?多麻烦。那我们的看海计划岂不是泡汤了?这眼看就要到了。” 陆然摊了摊手,无奈道:“警察也就走走过程,浪费时间事小,就怕他们录完口供把我们扔一边,我们可是没什么钱了,不能再浪费在买车票上。” 易小天也不知道现在到底该如何。虽然等警察处理事情会很麻烦,但也无可奈何,他向蒋子奇道:“那怎么办?蒋爷。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不知为何,蒋子奇似乎很兴奋,或许因为人生终于发生了点惊心动魄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如此的激动,在他长达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存在冒险成分。于是他心中涌起万丈豪情,激昂地指着前方,神情亢奋地道:“要不我们继续前进?!” 陆然举起手掌挡住太阳望了望远方,咕噜地咽了咽口水道:“走着去?这里可是高速公路,还不知前方有多远呢。况且咱人生地不熟,是不是冒险了一点?” 易小天望着那没有尽头的公路,笑道:“你怕?” 陆然最受不了人激,挺胸摇头道:“怕个鸟。说走就走。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打110求救,死不了。” 蒋子奇和易小天异口同声道:“操,就你孙子顾虑多。” 于是三人背起背包,偷偷溜出事故现场,继续沿着高速公路前进。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