桨手齐生问道：“这是什么？”
海浪中漂浮着一只骷髅头。
众人都看到了这只骷髅头，脸色惊慌。
壮桨手说：“那里还有。”
他指着不远处的海面，那里漂浮着三只骷髅头。
“那里也有。”
“那里，那里还有。”
海浪把更多的骷髅头从海水中卷上来。
桨手齐生突然叫道：“我划不动了！”
他抛开船桨，在底舱中乱跑，时而撞到别人，时而撞到舱壁，头上起了几个肿块。他已精神崩溃。
众人去拉他，抱他，齐生躲闪，挣扎，逃跑，最后沿楼梯爬了上去。
桨手齐生从底舱爬上二层甲板，发疯似的在甲板上乱跑乱窜，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死岛，不死岛……”
士兵们惊愕地看着他。
齐生退到二层大厅的木门处，靠在门框上，瞪大眼睛，两手在脖子边作用力拽的动作，似有一个隐形人正掐他的脖子。
某军士甲恐惧地说道：“我好象看到一个人在掐他的脖子。”
他似乎看到，一个白发飘飘穿红袍的恶魔正掐着齐生的脖子。
某军士乙也道：“我也看到了”。
众军士纷纷恐惧地道：“我也看到了”。
这时齐生目光凛然，昂首阔步地朝军士们走去。
齐生的神色和语气突然象换了一个人，威严地说道：“我是不死岛之魔彭，禁止你们靠近不死岛！”
众军士在这一刻都出现了幻觉，他们好象看到，白发红袍面目狰狞的恶魔转过身，朝军士们走来，每走一步，恶魔的身材就再长大一些，变成一个巨人。
“别过来！”
军士们叫着。
“别过来！”
齐生慢慢走到一个军士的面前，那军士如丢了魂魄，木然地呆在那里，任齐生拔出他腰挎的长剑，高高举起。
这时，刚从三层下来的军士长庆获跑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庆获一抬头，看到齐生举剑的样子。不，他看到的是另一副景象：一个面目狰狞白发红袍的巨人高举长剑。
巨人喝道：“神剑干将，天下降服！”
庆获“啊”地大叫一声，闭着眼睛歪倒在船板上。但是庆获没有忘记自己作为军士长的身份，他还是挣扎着起身，勉强睁开眼睛，持着戟朝那巨人连续刺去。
其他士兵无比困惑地地看着庆获，他们不理解军士长此刻的举动，因为庆获的面前一无所有，他正朝空气进攻。
有个士兵叫了一声：“头儿！”
庆获一愣，醒过来，他的面前一无所有。庆获恍然觉得刚才自己做了一个梦，他梦游了。
齐生失魂落魄地从楼梯下来，向众桨手道：“不死岛之魔现身了，他白发红袍，面目狰狞，手拿干将剑，大声喊：“禁止靠近不死岛”！”
齐生一边说一边高举双手，模仿这个动作。
众桨手看到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白发红袍的巨人高举长剑。
“不死岛之魔来了！”众人惊叫着，都吓得闭上眼睛，趴到地上。
片刻之后，众桨手睁开眼睛。
不死岛之魔消失了。
只有齐生蜷缩在角落，浑身战栗。
桨手们也浑身战栗，不敢再划桨。
机械师铁丁向师傅机械师木丙道：“怎么办？难道我们还要去不死岛送死？”
木丙思考了片刻，道：“索性不干了。”
木丙抛开正修理的桨。
众桨手立刻应和道：“不干了，不干了”，陆续抛开桨。
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来：“为什么不划桨？谁在妖言惑众？”
是将军仲父。
仲父正从楼梯下来，他身后跟着那名军士长和一群士兵。他的表情如凶神恶煞。
众桨手、铁丁、木丙都被押到三楼顶层，仲父命令军士长庆获及众军士手执锋利的铁戟，将他们团团包围。他站在望楼的门前，目光如烈焰，烤着烧着面前的所有人，令每个人都感到将被这烈焰烤焦、烧死，他们都低下头。
寺人光也在，他袖着手，站立在一边。他的表情阴鸷，他的目光淡漠。
海风“呜呜”地吹。
那面写着“楚”字，画着黑熊图案的大旗在风中翻卷。
望楼上，了望兵还在全神贯注地远眺。
船身在波涛中微微摇晃。
仲父如雷的声音喝道：“所谓不死岛完全是荒谬的谣言，你们自己看看，前方有任何岛屿吗？”
众桨手朝船头的方向望去，前方远至海天之际，只有微微起伏的波浪，朝日绚丽，海面辽阔而平静，空茫无物。
桨手们互相看看，迷茫的表情中渐渐浮起庆幸之色。
仲父道：“看到什么了吗？什么也没有，对不对？从现在起，谁再传播不死岛的谣言，或者擅自停止划桨，杀无赦！我再说一遍：我们的任务是追捕逃到海上的秦国间谍船，而且我们这艘船上有他们的同伙，也许就在你们中间，我们正在调查。你们也要提供线索，如有知情不报的，和那个秦谍一样，杀无赦！
众士兵举起锋利的戟，威胁桨手们，桨手们诚惶诚恐。
受到一番训斥和威胁的众桨手回到底舱，心神不安地划桨。楼梯口处有两名执戟的士兵在监视他们。
桨手齐生挤出笑意，自我安慰道：“看来真的是幻觉，根本没有不死岛，放心了”。
其他几个桨手附和道：“是幻觉，幻觉，虚惊一场”。
铁丁道：“哼，反正我不信那些当官的。
铁丁冷笑着以手中正在修理的破桨猛磕船板。
听到声音的执戟士兵目光凶恶地回头看他们，喝道：“怎么回事？”。
机械师木丙忙敷衍道：“在修桨，没事没事”，然后轻轻拍了拍铁丁，悄声道：“别说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木丙忿恨地紧握桨柄。
楼船三层仲父的房间里，仲父与寺人光在榻上相对而坐，举杯喝酒。他们身后，一根绳子从楼板上垂下，将一个人头朝下吊在空中，此人正是了望兵。
仲父边喝酒边问：“那座岛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仲父说着用另一只手轻轻拨动了望兵的头，了望兵立刻惨叫着不停旋转，身体扭成麻花状。
了望兵颤着声音道：“是……是海市蜃楼”。
仲父：“什么意思？”
寺人光抢先答道：“海上偶见的一种幻影现象，比如你发现远远的海面出现一个城市一座高楼，船驶过去一看，什么也没有，这就是海市蜃楼。没想到仲父大人贵为楼船将军，却不了解这些海洋常识。”
仲父听出寺人光话里带着的讽刺，怒火中烧，竭力压住怒气，问道：“那么，为什么会出现海市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