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渠中学的孩子们就是张德清的命,一听这话他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决定带着几个人出去找。钱菲阳知道张庆文,上课从来不调皮,作业也总是按时完成,哪怕家里的活再多,他的学习也不会落下。偶尔家里做了什么馒头凉粉粽子等吃食,都是特意端来给钱菲阳尝尝的。听到张庆文不见了,钱菲阳也站起身,要和张德清一起出去。
张德清怎么敢,这丢了一个不够,还要再丢一个吗?况且钱菲阳来了不到半年,乡下的路弯弯绕绕,一个不留神就迷了路。王乡长这时候也听说了张庆文丢了的事,赶到学校来帮忙。看钱菲阳执意要去找人,就吩咐李桂英和她腰上寄了布条,又嘱咐一定要互相牵好,风太大了,小心挂断的树枝。
夜里的风刮起来更是肆无忌惮,钱菲阳全身上下被李桂英包裹得严严实实,头上顶了一块灰粉色的方格子方巾,只露出一点额头和眼睛。两人顶着风,沿着小道打着手电边喊边找。张家渠几乎所有的人都出动了,村子里叫“张庆文”的声音此起彼伏,可是风实在太大,基本也被吞的差不多,只能是靠着肉眼在黄沙里面去找。
一晚上过去,大家陆陆续续回来聚在张庆文家的上房里叹着气一无所获。张庆文家里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姐姐在闵城上高中,沙尘暴太大周末就没有回来。张老婆子左一把眼泪右一把鼻涕,哭着喊着说让老头子带自己走,把孙子还回来。
张庆文的爹和妈还没有回来,一帮人围着老婆子劝,说张庆文打小就机灵,一定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肯定能找回来的。天开始翻亮,风也渐渐息住了,只是带起来的尘土还是让张家渠不见天日。
李桂英有些体力不支,一晚上没有睡觉,嗓子也有些喊哑了。钱菲阳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一开始她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觉得张家渠也就这么大的地方,可能张庆文去哪里躲风了。可是眼看一晚上过去了,愣是不见一个人影。钱菲阳心里开始打着鼓害怕。她一边急切地想要找到关于张庆文的一丝线索,一边又害怕看见最不想看见的一幕,她的目光扫过每一寸土地都带着恐慌。脑海里浮现出张庆文在学校和她相处的点滴,想到他和自己说起放学去给羊采草。
“我有一个采草的秘密基地,就在张家渠往东走一二里路的坡下面,旁边有个废弃的破羊棚。那里没有什么人知道,我平时就喜欢去哪里,可以躺在坡上吹风,晒了还可以去羊棚里面乘凉。”
对呀,钱菲阳早怎么没有想到。因为沙尘暴是从北往西南方向吹的,大家都从放羊的地方顺着这个方向找,东面八成还没有仔细找过。钱菲阳想到这,发了疯一样掉转方向,往东面跑。李桂英本来累的昏昏欲睡,腰间的布条被她这么一扯,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正巧看见了张庆文的爹妈,钱菲阳扑上去把刚刚想到的地方说了一遍,嫌走过去太慢,既然有了目的地,路也比晚上好走多了,张庆文爹妈开了三轮机带上钱菲阳和李桂英就往那边赶。
车刚刚停稳,张庆文的妈跳下去就往羊棚那边赶。里面赫然卧着几只大大小小的羊,一晚上的沙尘,羊的身上蒙了一层灰。最里面的角落里,张庆文挨着两只羊正睡的香甜,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羊,用身上的外衣脱下来裹着。张庆文的妈冲上去就哭喊,给睡梦中的张庆文吓了一个激灵。张庆文的爹则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坐在羊棚门口。
张庆文揉揉眼睛,呲着大白牙笑着说自己没事,就是昨天来的时候风太大了,一只小羊走丢了,张庆文好不容易找到了羊,沙尘暴却结结实实地刮起来了。要是不带羊群他肯定是可以回去的,但是又怕羊走散了,只能赶到最近的羊棚先安顿下将就了一晚上。
“钱老师,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想起来我告诉过你的这个地方。就是来得晚了点,我都饿死了,你是不是睡了个好觉才想起来找我啊。”张庆文冲钱菲阳笑着开玩笑道,钱菲阳看着他这么懂事,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这孩子宁愿自己危险受罪,也不愿意把羊群丢下。沙尘暴要是毁了庄稼,这几只羊就是今年的经济来源了。
带着张庆文回到家,村子里的人看没有什么大事都松了一口气,转头又想起自家的庄稼。王乡长说已经联系到了县政府,支援的工作人员马上就到,电缆也在抓紧时间抢修了。正说着,电话又响了,王乡长接起来一听,傻了眼。
进张家渠的路被流沙埋了。
电视台的记者站在被埋的路前面实时进行着新闻播报,身后的流沙像是个狮子,吞掉了前往张家渠的路。
赵子木看着电视里的新闻,偷偷溜到卧室,拿起电话给路易远打电话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路易远知道钱菲阳去了张家渠,但是没想到好巧不巧几十年难遇的特大沙尘暴就让她给对上了。这次沙尘暴本身的杀伤力不算太大,起码不像地震洪水,不给任何反应的时间。但是沙尘暴之后的扬尘和不容小觑,闵城大量的肺炎,气管炎,肺气肿病人,就是因为闵城空气中的微尘数值经常远超于标准。钱菲阳就这一次,搞不好足以让她落下气管和肺的毛病。
伦敦现在还是凌晨一两点的时间,路易远来不及听完赵子木说的话,立马订了最早的一班飞机翻起身收拾行李。路易远本是打算过几天再回闵城的。路易远回闵城的原因确实是和向北北说的一样,但是有一点向北北不知道,路易远返回英国却是为了钱菲阳。
早上在机场,路易远临上飞机前对着电话另一头的人流利地说着英语,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往回赶。他也说不清楚钱菲阳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他,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个女孩明亮得像一缕清晨的阳光,让人移不开眼睛。后面得知她又去向北北那里偷偷赚外快,便更觉得更有意思了。直到后面看见她躲在自己怀里,路易远就没出息地陷了进去。他本来只是打算暂时回国调整一下,和朋友创业的事情早就有所打算,这次专程回来,就是想把这些事情处理干净。顺便,帮钱菲阳找一些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