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兄弟可知财侣法地之说?”卢俊义问道。
“小弟之前修全真道之时听师父讲过。”混世魔王樊瑞接口道。
卢俊义听了毫不意外,毕竟这四字一开始就是道士提出来的。
“劳烦樊兄弟给众兄弟讲讲这四个字罢。”卢俊义微笑道。
那樊瑞却是连连摇头说道:
“不了不了!我那时学的是修道,员外说起这个,总不可能是带着大伙儿去修道吧?”
众人哄堂大笑,不熟悉樊瑞的大名府一行却对樊瑞多了一些了解,原来这厮也是个趣人。
“要说修道,嗯,咱们兄弟以后要修的必是修罗道,之后才是通天大道。”卢俊义笑道。
“啥是修罗道啊?难不成真要带着大伙儿打坐参禅,吃斋念经?”有人惊道。
“你快闭上鸟嘴吧!修罗道都不懂!修罗道就是杀人放火,知道不?”有人笑骂道。
卢俊义抬抬手,说道:
“这是题外话,随后再说,且说回财侣法地。
所谓财,对那做买卖经商的来说就是金银物资,
对咱们这些厮杀汉来说就是刀枪棍棒,对于军队来说就是衣甲兵仗,
只是粗粗说一下,具体当然还有很多,众兄弟都能听明白?”
众人齐齐点头称是,卢俊义便又说道:
“所谓侣,只说对我等而言就是意志相投的兄弟;
所谓法,还是只说我等而言就是办事的方式、思路;
所谓地,那就是地盘,根据地,比如眼下这少华山。”
“世间无论欲为何事都离不得这四个字,
有兴趣的兄弟可以自行琢磨。
那么说回咱们眼下之事,如今既然两寨人马都是咱们兄弟所属,
那么此去大名府就得按照这四个字做一番调整部署。”
“先说财,山寨原有金银钱粮,各寨可以自行处置,
至于入军之后,每人月银年赏都会清清楚楚,不会有丝毫克扣,
具体情况随后可以问史进兄弟,他在军中也有些时日了。”
“再说侣,山寨原有弟兄去留听凭自愿,
不愿跟着走的,全部给与路费和散伙儿银子,
愿意跟着走的,不拘老弱病残,一律不得抛弃。”
“接着说法,此去大名不宜大张旗鼓,
各寨挑选得力小队长,以十人为一队,
前后照应,分批赶赴大名,以应募之名入军,以后自有安置。”
“最后说地,目前一切尚未完全展开,
两寨人马将来编入军中以后,暂时安置军营,
待操练得当,时机成熟之时自有安置。”
“终归一点:我等兄弟将来欲成大业,
那就得钱粮多,人马精,招法灵,地盘大。”
“如此,众兄弟可有补充?”卢俊义问道。
“员外容禀:芒砀山中小弟等人积累年余,
如今钱粮粗粗估算,怎的也有万贯之数,还请卢大哥一并分配,
小弟等人都是了无牵挂,孑然一身,些许钱财留之无用!”樊瑞抢先开口说道。
“就是就是!留之无用!”项充和李兖齐声叫道。
卢俊义还未做声,那边厢时迁已经跳出来叫道:
“慢说万贯,便是十万贯,我家老爷也不放在眼里,
兄弟伙儿莫非忘了?天下谁个不知?我家老爷可是河北首富咧!
俺们刚刚跟着大哥时,便每人得了一千贯安家银子!
如今每月还都领着百贯月银咧!”
卢俊义挥挥手,斥道:“时迁兄弟不可放肆!”
说罢转而对樊瑞笑道:“我知几位兄弟心意!”,
眼瞥见朱武、陈达、杨春他们也要开口,
又挥挥手说道:
“兄弟伙儿稍安勿躁,且听我言语。
樊兄弟说的不完全对!钱财又怎会留之无用呢?
起码将来娶媳妇总得有个置办家当的钱吧?
将来我等兄弟总要成家立业的,总不能到时候一个个都是光肚汉子,
那咱们将来打下的基业让谁继承呢?对不对?”
“卢哥哥都还未娶亲,我等兄弟又何必着急?”却是石秀叫道。
“哈哈哈哈......都要有的!都要有的!
至于时迁兄弟说的安家银子,月银之类,在座每位兄弟都有,
以后的兄弟们也都会有,无分前后,
凡属我等兄弟,全部一视同仁。
咱们兄弟天荒地老!来来来!”卢俊义笑道。
眼看各人还有要开口的,便挥挥手,举起酒杯邀众人同饮。
众兄弟聚首自然无比快活,又是通宵达旦,难分难舍。
有诗赞曰:
财侣法地说分明,英雄聚义岂只情?
少华山上定法度,龙腾虎跃待天倾。
翌日,众人议定了行动具体,依前日所言将两寨分拢明白,
得三千五百精壮及千余老弱妇孺,各按计划按部就班赶赴大名府。
沿途分别有各首领带着精锐一路护送,按理本不该再起波澜,
岂料途经桃花村时却出了岔子。
那一日石秀带队借宿桃花村时,得知那刘太公之女被附近桃花山上强人,唤作小霸王周通的强娶,登时大怒。
夜里吩咐手下埋伏妥当,
待那周通入得门内时,陡然跃出,兜头一刀剁下,
亏得那周通平日里每作霸王打扮,身上甲胄不离,兼且身形高大,本能一躲,
石秀一刀只砍在他胸腹处,虽然唬了一惊,却也未曾受伤,
当下里两人砰砰乓乓斗在一起。
那周通乍逢强敌手忙脚乱之时,口中不忘疾声大呼:
“丈人何在?娘子何在?可都安好?小的们速去护我丈人、娘子周全!”
石秀听得周通言语,察其神情急切,于是杀心渐息,
瞅准时机,一腿低扫将周通绊倒,旋即持刀架在周通项颈。
即便此时境地,那周通依然叫道:
“好汉留情!若是求财,小弟自有金珠奉上,
只盼莫要伤了我家丈人、娘子!
若是寻仇,只把周通脑袋割了去,莫要牵连他人。”
石秀不由得懊恼道:
“哪个要贪你钱财性命了?耶耶却是路见不平的好汉子!”
心下暗恨那刘太公言语不尽不实,然而如今却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正犹豫间只听到卢俊义声音响起:
“石秀兄弟可放开他,为兄自有主张。”
原来时迁作为一路接应串联首领,得知石秀安排,怕他有失,便早早报于后方,
卢俊义听得消息便撇下队伍,让吴用、史进、朱武、樊瑞四人带队随后赶来,
自己带着焦挺快马加鞭,堪堪赶上。
那周通呆呆愣立片刻,突然抚额大叫道:“原来如此!”,
随即一声大叹,面上青红不定,十分郁懑。
“小兄弟不必难过,你只顾自己一腔热血深情,却不管别人受与不受,难免失和,今日之变份属正常。
真要人承情接纳,还需假以时日,日浸月融,
待得冰山消化之时,自然水到渠成。
须知交往最忌霸道啊!”卢俊义笑道。
那周通听了却是嘟囔道:
“明明看起来比我还威猛,偏偏跩文咬字,我却是听的糊涂半解。”
石秀气的轻踢了他一脚,骂道:
“你这小子偏不识好人言语!
我卢哥哥说的是你要想当人家女婿,只要舍了面皮耐心一点,没事儿多来几趟。
蹭的久了,自然滑溜!
人家对你放心了,早晚接纳,哪能像你这般霸王硬上弓的!”
“岂不知我诨号正是唤作小霸王!
我哪里知道还有这些拐弯!”周通叫屈道。
“嘿哟!......你这小子!”石秀又踢了他一脚骂道。
“哈哈哈哈......却也是个可爱的!
罢了,罢了!且见见那刘太公再做计较。”卢俊义笑道。
待进了内里,只见周通的手下全部被制伏在地,
但是却个个桀骜,挣扎不止,
见了周通进来,齐齐大叫寨主速走!
卢俊义等人暗暗颔首,对那周通不由得多了一些喜爱,
当下挥挥手,手下众人放开了周通所属,
等周通上前跟围护自己的喽啰们简单言语几句,那边厢便也安静下来,只等后续。
到了客厅,只见那红喜正中,花灯结彩,若非一场搏斗,原本用心精良,一场大庆。
几人见礼落座,那刘太公不敢把眼去看周通,只得口中呐呐难言,于是卢俊义开口说道:
“刘太公请了,某乃大名府厢禁军兵马都监卢俊义,今日行来仓促,不及备礼,且请包涵!”
听得此言,刘太公等人全都松了一口气,管家上前低声跟刘太公说了几句,刘太公开口道:
“失敬失敬!原来卢都监便是卢员外,往前我庄上余粮都是卖于员外所属,也是常有交道的。”
“既然太公知道卢某,那就方便。
晚辈放肆一言,原本女大当婚之事不该我等过问,
然而因缘际会,今日事起仓促。
因着石秀兄弟性烈如火,做事难免不周,
不过,我看这周通小兄弟也非无行浪荡,薄幸靡滥之徒。
之前刀临项颈之际还不忘亲眷,想必太公也是知晓的。
所谓千金容易取,难得有情郎。太公何不询问一下令嫒之意?
如果她愿意接纳,那就喜事照旧,如果不愿意,倒也无妨。
卢某今日做主,此事就此罢休,某家保证绝无后患。不知尊意如何?”
卢俊义刚说完,话音未落,
那边厢周通正要发急,石秀猛地并起二指照他腰间用力一拧,周通只得闷哼一声坐下无语。
管家对刘太公低声说了一会儿,于是刘太公告一声罪转去后面去找那刘小娘子问询。
不多时,一个年岁不足二十的高挑俊俏娘子跟着刘太公来到堂内,
行礼过后径直走到周通面前,周通连忙站起身,只听她说道:
“你要想娶我,须依我三件事!
一者,尽心赡养我父,日日行孝,不得敷衍;
二者,我父只得我这一个女儿,将来须让我刘氏有继嗣;
三者,你须克求上进,不得堕落草莽伤天害理。”
周通忙不迭连连称是,满口应下。
当下两人一起跪拜了刘太公,又跪请卢俊义做个证人,
于是一番波折,终于喜事照旧,满堂欢庆。
有诗赞曰:
莫道霸王逞强硬,粗中有细看周通。
销金帐里洞房夜,夸赞丈人算细精。
一番波折遂心愿,喜得贤妇拜卢公。
少年从此争上进,不负英雄千古名。
第二日,小两口早早的请见过刘太公之后便来到卢俊义面前,
周通把桃花山上情形详细说了,表示愿意带着一干心腹追随。
于是卢俊义也不推辞,吩咐时迁将一千贯安家银子交给刘娘子,
又言明周通日后一百贯月银也早晚拨付。
当下也不耽误,随即派人跟着周通上山,依照前例选取精壮自愿,
并且那桃花山大寨主打虎将李忠也誓意追随,
于是几百众一并归来,分队上路不提。
这边厢刘太公眼见得自家女婿前程可期,小两口恩爱如愿,
于是便同意了留下得力管家在桃花村看护家业,自己跟着一起去大名府颐养天年。
不数日,一波刚歇,一波又起,却是另一队人马,白花蛇杨春那边再起波澜。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