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营地内穿梭片刻，左梦庚与郝摇旗走到自家大帐，掀开帘子往里走去，一股热浪夹杂着汗味扑面而来。
几名身穿铠甲的将领围坐火炉旁低声谈论，听得动静，陡然偏过脑袋朝外边投去目光。
“老郝！”
众人惊得叫出声来，赵虎一个跳跃站起身子，大踏步跑上前，对准郝摇旗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福大命大，区区贼军肯定要不了你的性命。”
“快快快…还不快给咱们的大英雄腾个位置。”
郝摇旗满脸嫌弃，捂住鼻子朝赵虎骂骂咧咧，同时扭动身躯挣扎。
疯驴子与郭老四也贴靠上来，面容含笑，朝郝摇旗肩膀轻轻锤了一下。
郝摇旗皆是笑着点头回应，忽然感觉裆部一凉，低头看去，吓得他连连呼喊：“哎哎哎...郭老四，你他娘的手放哪儿呢？”
郭老四抹了把嘴，露出两颗大黄牙，大笑着说：“我这不是关心你，帮你检查检查，看看你身上少没少啥零件没有。”
“万一少了，你婆姨可不饶你。”
“去你娘的！”郝摇旗瞪大牛眼，抬脚就是一踢。
“哈哈哈...”屋内众人大笑出声，帐内气氛顿时异常高涨，俨然一副得胜归来的场面。
左梦庚笑了好一会儿，摆摆手示意众人消停，同时挥手叫来亲随，命他去弄些吃食来。
不一时，一盆香喷喷的肉食冒着热气，摆放在正中的桌案上。
香味萦绕，顺着风钻入到鼻腔中，使得几人眼泛绿光，胃部一阵急剧收缩。
没有过多话语，几人对视一眼，大喊着就朝盆中抓去，宛如恶鬼，掀起阵阵阴风。
“别抢...别抢，都他娘的给我斯文些。”左梦庚瞪大双眼，连连挥舞手掌，一脸焦急之色，尽力维护起场面。
不经意地一瞥，左梦庚见盆中肉食消散小一半，几人满手是油，一手各自抓住一个大肉棒，晃动脑袋左右啃食。
赵虎满嘴是油，艰难咽下一口肉食，不忘朝左梦庚发出邀请：“嗯嗯...好吃，阿庚你也快尝尝，我可是好久没吃到这般正宗的羊肉了。”
一帮饿死鬼投胎，撑死你们。
左梦庚狠狠瞪了几人一眼，挤入人堆，看了眼只剩一半的肉食，再也顾不上斯文，大口抓起两块，放入嘴中狠狠啃食起来。
顷刻间，一盆肉食消磨殆尽。
“嗝...”
赵虎打了个饱嗝，倒了杯热水咽下，拍拍肚皮，半倚靠在长凳上，意犹未尽地说道：“这肉是不错，只是有肉无酒，总归是缺了点味道。”
“有的吃就不错了。”左梦庚狠狠剜了他一眼，哼声道：“行军打仗，谁人敢饮酒，真若是被贼军钻到空子，可不是好玩的。”
“我这不是随口一说么，谁人胆敢违抗军令。”赵虎挠了挠脑袋，讪讪一笑，随即移动目光，落到郝摇旗身上。
郝摇旗一笑，搬来根凳子坐定，翘着二郎腿，与众人说起自己的英雄事迹。
比起此前在大帐的版本更为奇特，更为具有传奇色彩。
听完，郭老四连连叫好，疯驴子阴冷面庞略微抖动，赵虎则是一步上前，重重拍击郝摇旗的肩膀，大喊道：“老郝，你这次可是给咱们露了大脸，五百人，竟真能冲破贼军数万人的大营。”
郝摇旗扬起脑袋，满脸得意。
左梦庚却是深吸口气，皱着眉头，问起郝摇旗伤亡情况。
郝摇旗长叹一声，带着几分悲戚回道：“活着回来的不足百骑，不少人身上还带伤，高海兄弟断了一臂，虽然命保住了，但以后...”
刹那间，悲戚弥漫大帐，几人皆是低下脑袋，沉默不语。
几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前几日还在活蹦乱跳，只是过了几天，通通没了性命。
别的人他左梦庚管不着，但这可是他的人啊，他的袍泽兄弟。
左梦庚不禁打了个冷颤，悲痛道：“记下阵亡的兄弟，战后我一家一家前去与他们赔罪。活着的，通通官升一级，赏银二十两。”
这一次赵虎没有反驳左梦庚败家，只是低着脑袋，满脸沉寂。
“对了，将军。孙可望那小子还算配合，这次非但没有来夹击我，还鼓动了一场营啸，若是没有营啸冲击，我怕是也回不来了。”郝摇旗见气氛压抑，忙笑着岔开话题。
孙可望逃走一事，仅仅限于眼前这些高级军官知晓。
左梦庚本想着谁也不说，但一想到几人也算是老兄弟，若是瞒着，日后揭开这层纱，容易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索性，他就一股脑告诉几人他的谋划。
起初，几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打心底还是对左梦庚的做法不解。
如今看来，这一招的确是个妙棋。
孙可望留在大军中，用处不大，反倒不如回去张献忠军中，二人一番合作，对两人的前途都有着不小的好处。
赵虎努努嘴，拍着胸脯说：“他敢不合作么，若是真的敢有小心思，他可就彻底得罪咱们，日后再落到咱们手中，日子可不好过。”
几人皆是点点头，同时问起左梦庚接下来的打算。
左梦庚想了片刻，抬头回道：“等吧，希望戴力能够给我带回些惊喜吧。”
说完，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名个子中等，其貌不扬的汉子。
“戴力？”几人皆是满脸疑惑，显然熟悉左梦庚口中之人。
左梦庚一拍脑门，笑着解释道：“他原先张贼军中的降卒，我见他有几分机灵，就命他潜入到张贼大帐，设法与杨宁取得联系。”
郝摇旗不解问：“一个无名小卒，至于您花费这么多心思么？”
此人名声不闲，八成在张献忠手下也只是个小喽喽，左梦庚竟然想着将期望放在他身上，着实有些不靠谱。
其余几人点点人纷纷朝左梦庚投去目光。
“小人物，自然有小人物的作用。”左梦庚身躯前撑，迎上众人目光，耐心说道：“有时候，一个小人物不经意的举动，甚至比起某些大人物的全力一击，更为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