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远方的山色盖上雪白纱衣，激荡的寒风掠过长江，吹拂到广袤的容美宣抚司，街面上枝树挂起一根晶莹冰锥，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戴力与王猛起了个大早，匆匆交付房费，头也不回地走出田三家中。
“哎...你们还会回来么？”倏地，二人身后突然想起一声娇呼。
二人皆是一顿，偏过身来，只见一名面带羞涩，身段姣好的少女，半个身子依靠在门边，依依不舍地看向王猛。
“去和人家姑娘说清楚，别耽搁咱们的正事。”戴力笑着拍了拍王猛的肩膀，迈步往前方走了些距离，特意为二人留出相处空间。
王猛挠着脑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少女身前，二人四目相对，王猛憨笑着说：“你放心，我们肯定还会再回来，到时候你若是还没忘记我，我就娶你。”
“谁...谁说我要嫁给你了。”少女羞难自抑，扭动身子别过脸去，一张小脸红得宛如拨皮的白薯一般，“扑棱扑棱”往外冒出白气。
王猛则是挠着脑袋，站立原地，一个劲的憨笑。
真是个呆子！
借助余光瞥了眼王猛，少女气得咬牙切齿，同时自怀中掏出一张绣着鸳鸯的袖帕，递到王猛身前，“看在你这些天帮我家干了不少活的份上，这东西就送给你算了。”
王猛伸手接过，凑到鼻尖嗅了嗅，女子的体香夹杂着淡淡的温热，钻入到他的鼻腔之中，瞬间让他眉目舒展。
二人经过这几日的接触，对彼此有些更深的了解。
王猛是真的喜欢上这名勤劳，机灵、又勇敢的少女。少女也渐渐对身材魁梧，颇具男子气概的王猛暗生情愫。
如今陡然分别，女子直接送上随身之物，当做定情信物。
瞥了眼低垂脑袋，小脸红扑扑的少女，王猛一拍脑袋，自腿部掏出短刀，正色道：“二丫，这短刀随我多年。我现在就把他送给你，希望我不在的时候，他能够保护你。”
少女双眼放光，自王猛手中惊喜地接过短刀。
短袖善舞，少女“铿锵”一声抽出短刀，露出寒光凛冽的刀身，在空中胡乱挥舞，哼道：“你要是敢忘了我，我就用这把短刀，把你的心窝子挖出来。”
王猛憨笑两声，连连摇头。
忽然，他眼中掠过一丝坚毅，往前一迎，张开双臂将少女抱入怀中。少女身姿柔和温热，淡淡的香气自其发丝喷涌而出，嗅起来极为舒服。
少女娇躯一颤，红着脸简单挣扎两下，随后认命似的任由男人抱着，一双玉手轻轻勾上王猛腰肢。
“不许忘了我。”
“嗯。”王猛点点头，低下脑袋对准少女红唇吻去。
“二丫...二丫，去把水给烧好！”躲在暗处观察的田三，当即怒目圆睁，故意扯着嗓子大喊。
喊声一落，少女如遭电击，几下挣脱掉王猛怀抱，做贼似地朝屋内奔去。
王猛尴尬一笑，冲准从暗处紫衣出的田三一拱手，打腰间摸索出一锭碎银，轻轻拍在桌上。“田...告辞。”
说完，他迈步走出店门，追上戴力的步伐。二人并肩而行，消失在风雪漫天的长街之上。
...
江陵，长宁所。
家家户户披红挂彩，鞭炮声响个不停，留下刺鼻的硝烟以及一地的纸屑，孩童们尽情在道路上飞奔，激荡起阵阵飞雪。
大人们则是在家中忙碌，准备为数日后的除夕做准备。
位于长宁所最正中的宅院内，一名身穿棉袍的青年，端坐在在生着炭火的火炉旁边，手持拿着一本书卷，“长宁卫阵亡及立功名单”几个大字穿透书页。
经过接近两个月的时间，总算是将此战阵亡与立功的人员整理处理。
抚恤谁，怎么抚恤，立功的标准，以及立多大功，上边皆有标注。
这可是一件极为耗费时间的事项。
如今总算是完成，左梦庚也总算是了解一桩心事，忍不住拍手叫道：“不错...不错，看来这些家伙这些天没偷懒，也算对得上这些立功与阵亡的兄弟们。”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督促这些兔崽子。”一侧的赵虎抖了都身子，抓起桌边的一块糕点送入嘴中，一脸得意地说。
左梦庚瞥了眼糕点，眼皮一跳，不露痕迹地将糕点盘子移到自己身侧，同时问道：“对了，新兵训练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赵虎皱了皱眉头，忍不住与左梦庚抱怨道：“三千多的空额，若是真叫你那般养兵之法，怕是不出两三年，咱们手中的余粮怕是就得挥霍一空。”
就连底层军士每月除却口粮之外，还有五钱饷银，再加上装备，补给等等。养一个士兵所花费的数字，大得吓人。
若是左梦庚肯定放低标准，将这饷银砍上一砍，压力瞬间就会小上许多。
左梦庚笑了笑，坚持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以前咱们两千人能够打得三万流民丢盔卸甲，就是因为咱们叫兵，而他们是民。”
“兵就是兵，民就是民，打仗就得用军队去打。”
赵虎急道：“可是...以前咱们只养一两千人还勉强受得住，养着五千人，就会捉襟见肘，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万一碰上个荒年，那咱们可就全都完了。”
左梦庚淡淡地说：“不是有黄天资助咱们么，还有沔阳、荆州、三府之地养着，只要咱们提前囤积好粮食、耕种的时候注意些，出不了大问题。”
“可是...”
赵虎正欲开口辩解，却被左梦庚粗暴打断：“没什么可是的，来年开春你只管往死里给我练这些新兵就是。”
“把咱们的老班底，打散下去，分散到五个千人队之中，依靠他们紧紧抓住整支军队。”
对于那些打辽东军中就跟着左梦庚的老人，左梦庚颇为倚重，如今最少都是成了小旗官级别。
若是通过考核，总旗，试百户左梦庚一律不回吝啬。
现在空出这么多的编制，正是给亲信发帽子，用以笼络人心。
赵虎也是辽东军中老人，对此自然不反对，当即点头应下：“你放心，大家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兄弟，对你的忠诚肯定没话说。”
左梦庚又继续叮嘱道：“粮食、生铁该买就得买，千万别怕花钱。这银子不会下崽，别捂在手里边拦。”
赵虎点头道：“你放心，我一边托着黄天购买生铁与粮食，一边派人去武昌，长沙购买。咱们只留下正常开支，其余的通通换成粮食与生铁。”
他现在也是发现了，这粮食一年一个价格，崇祯初年一石粮食最多也就一两银子，现如今直接涨到快二两。
真要照这趋势下去，再过几年不得涨到好几两银子。
紧接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向着火，讨论建军与未来发展事宜。
直至日渐西斜，二人方才觉得困倦，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忽然，两道轻微的脚步自大厅外传入，二人偏过头去，就见侯玉珠与李桃面容含笑，笑吟吟地站立厅门口。
“你们怎么来了？”二人发问道。
侯玉珠与李桃抿嘴一笑，噗的笑出声来：“你们两个还不看看，到底是谁来了？”
话音一落，一名身穿黄色棉袍，身材丰腴的妇人自两人中间穿透出来，转动美眸，直愣愣看向左梦庚。
那妇人约莫三十四五岁，皮肤白皙，五官柔和，气质娴熟。
浑身上下透着成熟妇人的柔美。
“娘!”
“婶子!”
待看清来人，左梦庚与赵虎瞪大双眼，惊叫出声。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左梦庚的母亲柳韵。
柳韵扭动腰肢，眼眸含笑，摇曳着莲步款款而来，行至左梦庚跟前，伸出双手托住儿子的下巴，对准他一阵打量。
儿子皮肤略显黝黑，身材消瘦，嘴边的白毛消退，胡子渐渐变得粗硬，眼中稚嫩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冷厉与坚毅。
她将儿子抱入怀中，眼中闪烁着泪花说：“黑了，也廋了，倒是比起此前多了些男子气概。看来这一年，你没少吃苦头。”
左梦庚自母亲怀中挣脱，面庞一红，嘟囔道：“娘，你还当我是小孩呢，我现在都当爹的人了，你能不能别像之前那般。”
“当爹怎么了，只要我还在，你就是当爷爷，也还是我儿子。”柳韵凤目一横，双手叉腰，霸气十足地说道。
左梦庚拗不过她，只得讪讪一笑，举起双手投降。
一家人欢庆团聚，侯玉珠立刻命人备下酒席，为柳韵接风洗尘。
晚宴上，柳韵端坐主位，扫视了一圈坐下几人，笑着率先举起酒杯：“小虎与阿庚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兄弟二人一同建功立业，又是一同娶妻生子。”
“我算是功德圆满了。”
左梦庚与赵虎对视一眼，立刻举起酒杯回道：“这一杯我们敬您。”
说罢，二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猴急模样，直令得柳韵雪眉一蹙，指着二人就是一顿训斥：“日后不许这般喝酒，得慢慢细品，喝得急了，容易把你们醉着。”
二人连连点头，惶惶如蝼蚁。
侯玉珠与李桃皆是刚刚产子，不宜饮酒，因此二人只得以茶代酒，敬上柳韵一杯。
最后，晴雪站起身子，举起一杯酒笑着走动柳韵跟前，膝盖一软，身躯往下倾倒，柳韵忙伸手将其扶住，嗔道：“你现在是阿庚的侍妾，再也不是府中丫鬟，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何必对我行大礼。”
晴雪怯怯道：“晴雪一日是夫人的丫鬟，一辈子都是夫人的丫鬟，虽得少爷宠幸，不敢忘却本心。”
柳韵微微颔首，示意她不必在纠结这些繁文缛节，同时还不忘打趣道：“你若是真敬我，应当早早与阿庚怀上骨血，为左家开枝散叶才是。”
晴雪小脸微粉，用余光偷瞄了左梦庚，秧秧道：“还请夫人放心，晴雪一定会为左家开枝散叶的。”
只是左梦庚每次来的也不是时候，导致她肚子一直没个动静，最近倒是好时候，可是左梦庚又成日腻歪在侯玉珠房中。
她总不能去与正妻争宠吧。
将晴雪的表情尽收眼底，柳韵瞪了眼左梦庚，嗔道：“别以为我光说她，就没说你。玉珠身子还没好利索，你这段时间不许去霍霍她，听见了么。”
侯玉珠霞飞双颊，左梦庚则是怏怏点头，带着几分无奈说：“听见了。”
老娘只来了一天，他就感到汗流浃背，这是要是待个一年半载，那他还不得浑身上下痒痒死啊。
“娘，这次你来，打算住多久啊。”转动目光瞥了眼柳韵，左梦庚笑着开口问。
柳韵挥舞玉手，浑不在意说：“这你就不用管，至少也要待到我大孙子开口叫我奶奶为止。”
“那...那父亲怎么办，没了母亲他一个人。”左梦庚瞬间替父亲鸣起不平，低叹道：“父亲也才刚过四十，没母亲在身边，万一...”
“哎哟！疼疼疼...”话未说完，左梦庚就觉耳朵处传来疼痛，瞬间让他张大嘴巴叫出声来。
柳韵凤目含怒，紧咬嘴唇，玉指朝着左梦庚额头就是一点：“你长本事了，还敢打趣起为娘来了。你爹爱出去找谁就找谁，只要他别把野女人带到家里来就是。”
左梦庚连连点头求饶，其余几人捂住嘴唇，暗自偷笑起来。
不一时，柳韵心疼儿子，迅速将其松开，又是一阵嘘寒问暖。
左梦庚顿感受伤，摆了摆手，坐直身子一个劲的埋头吃饭。
经过这个小插曲，晚宴气氛瞬间打开，女眷们也不拘谨，嬉笑着说起小话来。
晚宴进行到三更天时分，柳韵拽住侯玉珠率先离席，其余几人见正主离开，纷纷紧随其后，四散离开。
简单洗漱一番，左梦庚摸入到晴雪卧室。
此刻房中灯火已灭，他一脚勾上房门，将目光移到轻纱曼帐之中。
哪里，一条雪白丰韵的玉腿，半露在锦被之外，经过月光映照，散发出清辉般的光芒。
小妖精，还敢勾搭我。
左梦庚迈步往前，熊腰一弯，“嗖”的一声钻入到被窝。满被窝的香气扑面而来，一具温软火热的躯体，迅速朝他贴靠。
“少爷...晴雪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