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峰石宝长官司。
城门外的官道上，一队队军容齐整，精神抖擞的军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快步行走，一时旌旗猎猎，迎风招展。
队列最前，疯驴子着身穿黑色劲装，背披锦绣红挂，头戴银色八瓣铁帽，威风凛凛，宛若天上神将。
在其一侧，侯杰跃马扬鞭，年轻的面容上，露出不符这个年龄的稳重。
瞥了眼一侧的疯驴子，侯杰整了整身上军装，轻声提醒道：“冯将军，咱们距离五峰石宝司也就不到二十里地，今天傍晚之前应该就能抵达。”
疯驴子微微颔首，回道：“还算迅速，刘贵那边正与田家打得火热，咱们只去五峰石宝司休整一晚，然后直插田家老巢。”
侯杰心中一惊，如今左梦庚的中军尚未压上，若是孤军深入，一旦折上一阵，后果不堪设想。
“不必担心，从我此前碰上的田家战兵的战力来看，一千人与这些战兵一战，咱们的赢面极大。”疯驴子瞧见侯杰神情，轻笑一声，诱惑道：“这可是先登之功，而且里边的宝物不少，咱们先进去能搂不少好货。”
就他此前劫掠生铁之时，疯驴子对于田家战兵的战力已经有了清楚认识。
也就比之流民强上一些，用来吓唬人还行，真若是打起仗来，准管一个比一个不成样子。
这也是他底气，胆敢孤军深入的缘由。
侯杰迅速在脑海中盘算一阵，权衡利弊，最终咬牙道：“冯大哥乃是沙场老将，您只管做主，侯杰听命便是。”
疯驴子笑着拍了拍侯杰的肩膀，一脸欣赏。
队伍在一片沉默中，行进到五峰石宝司的卫城。
土司石磊早早领着部下在此等候，见到来人立刻领着人笑脸相迎，恭声说道：“两位将军辛苦，我等在城中略备薄酒，还请两位将军赏光。”
疯驴子笑着应下他的恭维，抬头往前一瞥。
一座类似于堡垒的一般的东西率先映入眼帘，堡垒高约五六米，长约十来米，四角依稀耸立在两处半露碉楼，用作防御。
上边还依稀站着几个军士，他们个个衣衫破烂，面有菜色，瘦得更纸片一样，仿佛一阵风就要把他们吹倒。
看到这场景，疯驴子眼中喜色更甚。
虽然听情报上说，小土司大多军备糜烂，但他没想到竟然糜烂到了这个地步。
石磊也觉察到疯驴子眼中异样，瞬间老脸一红，继续道：“还请将军入城休整，让在下略尽绵薄之意。”
疯驴子摆摆手：“军情紧急，喝酒就不必了，你只管为我腾出住处，我们歇息一夜就走。”
石磊连连点头，瞬间化作带路小卒，一面谄媚地在前边带路。
疯驴子紧随其后，领着大军浩浩荡荡进入卫城。
两边的百姓望尘遮道，面容含笑，对准军容齐整的长宁军指指点点，不时还发出低声惊叹。
“好壮实的小伙子，这一顿怕是吃得多少粮食吧。”
“衣服也漂亮得很，穿在身上就如同戏台上的一般。”
“好一支雄兵，好一支雄兵...”
将两侧的赞叹尽收耳中，队列中的军士不由得挺了挺身子，将步子迈得更为齐整。
英武模样，直令得未出阁小姑娘俏脸一红，低垂着脑袋，羞羞笑了起来。
...
时间很快来到三更天时分，长宁军在军官叫喊下，纷纷从睡梦中苏醒，一边平淡地自营帐内走出，以百人为一队，生火做饭。
紧接着，悄然出城而去。
兵贵神速。
疯驴子早已估算过，一个强行军第二日凌晨时分抵达容美宣抚司，到时候打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进攻的名义，左梦庚也早已想好。
平定叛乱。
胆敢贸然兼并手下土司，就是叛乱。左梦庚身为荆州卫的代指挥使，自然有权召集兵马，一同讨伐容美宣抚司。
疯驴子用兵迅猛，手下又大多是军中老卒，因此对于夜行军难度不大。
经过数个时辰的跋涉，远远的，容美宣抚司的卫城笼罩在月色之下，散发出骨粉一般的清幽光芒。
“原地休整，待天快破晓之时，随我一同攻城。”猛吸口气，疯驴子强压住眼中的激动，冷冷喝道。
话音一落，众军士有序盘坐在地，闭目养神，静静等候着上官发起总攻的号角。
疯驴子转动目光扫了一圈，微微颔首，旋即迈步走到侯杰身侧，笑着开口安慰道：“没事，别紧张。明日正午时分，咱们就去那城中吃晌午。”
侯杰眸子含笑，冲疯驴子回了一句，僵硬的身体跟着舒缓几分。
容美宣抚司官厅。
大厅内，田雨霖着一身戎装端坐主位，在其正前方，五六名亲随笔直站立，看向田雨霖的目光中，充斥着恭敬。
“诸位，刘贵杀我母弟，我率领大军征伐，乃是为报家仇。如今湖广行都司不分青红皂白，竟要出兵清剿我等，你们说该当如何？！”将冰冷的目光掠过在场亲随，田雨霖身躯一震，咬牙切齿地喝道。
一人当即回道：“大明根深叶茂，我等根本无力抗衡，不如派人前去调停，乞求湖广行都司的宽恕。”
“哈哈哈...”一名满脸横肉的壮汉大笑两声，朝此前开口那人喝道：“何伤，我等土司自家的事情，何须大明来掺和，难不成你真想一辈子给大明当狗？”
“田贵，你少他娘的放屁。”何伤立刻反驳道：“难不成，咱们还真要和大明的军队打上一仗？到了那时候，你我皆是叛乱之身。”
“天大地大，再无容身之所。”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眉头皆是一皱。
此前嚣张的田贵，也是紧闭嘴巴。
虽说大明如今狼烟四起，但要是真正倒下去，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们又大多有家有业，不是那种流民，根本豁不出去。
田甘霖眉头紧锁，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敲击木桌。
“当当当...”的声音随着手指传出，厅内几人脸色阴沉，将腰弯得更低。
“这样吧何伤，明日你就带上些钱财，前去见见负责此事的官员。”许久，敲击声停下，田甘霖猛然抬头，看向何伤说道：“让他开个价，问问多少钱能够买上刘贵的人头。”
何伤连连点头，一脸恭敬地应下。
厅内其余几人也不好再说，跟着附和夸赞首领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