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间时分,疯驴子与麾下军官正对准舆图比划,忽然听得外边传来一阵脚步。
他回头一看,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跪立帐前,手中还持着一封书信:“将军,左将军的密信。”
疯驴子眉心一紧,忙三两步上前自部下手中接过信件。
迅速扫了眼信中内容,疯驴子瞪大双眼,最终挥手示意部下退去。
“怎么了?”侯杰凑上前问。
疯驴子扫了眼在场军官,笑着摇摇头:“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催促咱们快些结束战事,早日还各处百姓一个太平岁月。”
侯杰等人闻声皆是一笑,然后整理舆图,准备将战线前移。
如今容美宣抚司被朝廷攻占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
田瞻的两千多溃兵,困守在刘家堡垒中,只等他们大军一到,田家溃兵立时就会望风披靡。
为此,左梦庚还特意派来田瞻军中将领的家眷,让她们营前喊话,最大限度挫败田瞻锐气。
待整理完毕,疯驴子忽然轻拍一名中年汉子肩膀:“杨武,明日就由你带五百人马上前掠阵,可有把握?”
“将军放心!”杨武当即拱手道:“区区些许残兵,还能让他们反了天不成。”
疯驴子接连道了两声“好”,然后挥手示意众人下去准备。
一刹间,大帐内只剩下疯驴子与侯杰二人。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侯杰带着几分疑惑问。
疯驴子一笑:“有个倒霉蛋被抓了,将军让咱们趁机把他控制住。”
侯杰了然,不再过问,只是让疯驴子自个儿看着处理就是。
...
田瞻驻地。
驻地内,七八名将领围坐一团,田瞻坐于主位,看着下边脸色阴沉的部众,一颗心沉到谷底。
老巢没了,城中的粮草也不算多,他们成为一支彻头彻尾的孤军。
田圭吞咽了口唾沫,一脸担忧地开口说道:“二哥,现在底下兄弟都知晓老巢被袭,军心思变,如果还在此地久守,恐非长久之计。”
“我又如何不知。”田瞻一拍脑门,满脸忧愁:“只是那朝廷的兵锋实在来得太快,前有狼,后有虎,我现在是进退不得。”
“咱们手中不是还有覃懋粢这张牌么?”田圭顿了顿:“难不成那老女人,还能不顾自个儿儿子死活,相助朝廷?”
田瞻闻声沉默许久。
以那女人刚烈的性子,说不准还真有可能一怒之下,和自己撕破脸皮。
一名精瘦汉子眼珠一转,沉声提议道:“要不咱们跑吧,跑到云南、贵州去。现在朝廷忙于对付北方建奴,他也拿咱们没办法。”
“放你娘的屁!”一人涨红面庞,大声反驳道:“往哪跑?你以为老子跟你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么。家眷老小全在人家手中攥着,你跑一个试试。”
田瞻眉头紧皱,一张老脸阴沉如水。
跑是不可能跑远的,先不说此地距离云南贵州还有好一段路,就是这些土司给他让路,他手底下的军士,也不会跟着他跑到云南去。
故土难离,若是强行让士兵离开。
信不信,还没走两步路,手下士兵就敢拿起手中武器,嗷嗷骂娘。
“不如和明军讲和吧,他们连张献忠这等叛军都能容纳,更何况咱们呢。”一人思索片刻,陡然开口提议道。
“讲和?”田瞻一怔。
“讲他奶奶个腿,这还不和明军做过一场就讲和,咱们还要不要脸了?我手中两千多兄弟,未必怕了明军。”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明显身躯抖了抖,表情也变得不自信。
厅内众人见主帅如此,心中暗自腹诽起来。
你呀的吹牛逼就吹牛逼,别带上我们好么。
干上一仗那是要死人的,还不是想拿手下兄弟做筹码,与来攻的官军做上一仗,以此来换取和官军谈判的资本。
不过,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看破不说破,还得跟着附和老大哥。
一刹间,大厅内的汉子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狰狞面容,疯狂挥舞手臂。
田瞻满意地点点头,表情也变得柔和:“只要咱们诸位兄弟万众一心,官军来了又能如何,还不是得乖乖从哪儿来,回到哪儿去。”
众人连声答“是”,同时还不忘对准田瞻一通吹捧。
越是有外界的压力,这些人越是会团结到一块。
其实,如果疯驴子围而不攻,采取分化对待的措施,田瞻军中不出五日,立马就会军心涣散,一触即溃。
只可惜,左梦庚军令甚急。
他怕这附近的土司回过味儿来,抱成一团,不利于他整合容美宣抚司的势力。
不过结局倒也大差不差,他派遣来阵前喊话的家眷,将会是压死田瞻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天,田瞻与部众讨论到深夜,方才信心满满地让众人离去,进入梦乡。
睡梦中,他梦见自个儿一举击溃明军,衣锦还乡。
...
翌日一早,当田瞻带着梦境中的得意来到城前,瞬间傻了眼。
只见城墙之下,上百名服饰不一的百姓,在军队的押送下,来到城墙不远处,然后扯开嗓子大声呼喊。
“田二保,回家吧,朝廷说了,不治你们的罪,跟我回家吧。”
“三娃,回吧,别跟田家卖命了,回家跟我好好过日子吧。”
“当家的,快回来吧,娃还在家里等你呢。”
一声声声情并茂的呼喊,宛如魔音一般,传入到守城军士的耳中。
“那是俺媳妇,那是俺媳妇,放俺下去...放俺下去。”
“娘,孩儿不孝了!”
“放俺下去,放俺下去!”
城墙上瞬间引起一阵骚动,凡是被喊到名字的军士,纷纷挣扎着就要往下城。
田瞻眼皮一跳,忙命人按住造反军士,大声喝道:“都能他娘的招子放亮些,下边的都是敌军假冒的,都是敌军的阴谋诡计。谁若胆敢乱我军心,一律判处斩刑!”
说罢,他还命人举起弓箭,驱赶下边的百姓。
只是命令下达之后,无一人敢动,全都一面漠然的看向田瞻。
“看什么看,他娘的,你们耳朵聋了吗?”田瞻怒从心气起,挥舞手中皮鞭朝弓弩手抽去:“放箭,给老子放箭。”
田圭见军心思变,一把抱住田瞻,吩咐亲随控制局面,自己则是将田瞻拖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