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疯驴子命人试探性的进攻几次，然后匆匆撤军返回，静待城中变动。
午夜时分，田瞻的住所灯火通明，田瞻于三弟对立而坐，原本凶狠的脸上，此刻满是担忧之色。
他久在军中，自是知晓军心一变，这城是彻底守不住了。
田圭阴沉着脸沉默数秒，低声提议道：“二哥，咱们不如降了吧，留得一条性命，总好过死在乱军中。”
“降？”田瞻一脸挣扎：“咱们现在投降，是不是为时尚早？”
“早什么早，军中亲眷都在对面，人家就差没喊咱乳名了。”田圭一拍桌椅，神情激动道：“这仗没法打，若是真打起来，下边人肯定第一时间反了咱们。”
田瞻知晓局势危急，但依旧嘴硬道：“咱们投降，至少也得保住富贵，否则还不如战死算了。”
田圭闻声一怔，转动目光上下打量起这位二哥。
田瞻被他目光刺得不适，皱紧眉头打断道：“难道你甘心，甘心失去富贵，从此当个平民百姓么。”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过惯了富贵日子，从此再过普通人家的日子，那滋味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田圭沉默许久，最终抬头回道：“试一试吧，我今夜就出城去，与对面的官军取得联系。”
田瞻微微颔首，叮嘱田圭多加小心，同时让他多带些金银细软，以此换取敌方主将的厚待。
田圭领命下去迅速整理，然后带领亲随出城去。
一刹间，大厅内只剩下田瞻一人。
他倚靠在椅子上，疲倦的闭上双眼，脑海中不停浮现出此前大权在握的光景。
不到半月前，他刚和姘头杨雅联手做掉田玄。
那时他人财两得，一时大权在握，三千兵马气势汹汹地就朝刘贵杀来。
那是何等的风光与快意。
短短不到一月时间，风云突变，局势直转而下。
老巢被人偷袭，他自个儿被官军围堵在这孤城中。
一刹间，他感觉自己如同那随风飘荡的烛火，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唉...
早知如此，他乖乖待在家中，享受娇妻美妾的侍奉，何至于弄到如今这副田地。
想到这儿，田瞻眉头皱得极深，额头上渗出浓密的细汗。
城外。
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如薄纱般的月光自穹顶垂落，宛如活物，在蜿蜒起伏的大地上蔓延开来。
疯驴子的大帐内，两炉篝火烧得正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疯驴子和四五名将领围坐一团，一边在炭火上烤着肉食，一边低声谈笑。
一名副千户拍了拍肩膀，冲疯驴子龇牙道：“将军，我看最迟明日，对面就会有逃兵跑到咱们这儿来了。”
疯驴子轻舔嘴唇：“用不着那么久，今晚说不得就有收获。”
侯杰艰难咽下一口肉食，轻笑道：“冯大哥这么有把握，那咱们不妨堵上一堵。”
“怎么赌？”几人皆是来了兴趣。
侯杰迎上几人目光，嬉笑着说道：“就赌明日天明之前，有没有溃兵来投，若是谁赌输了，明日就由谁去叫阵。”
话音一落，还不待几人答应，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一名小卒立时拱手道：“将军，外边来了个自称叫田圭的男子，说是有要事与您相商。”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震惊地看向疯驴子。
疯驴子扬起下巴，得意一笑，然后朝外边招手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时，一名身穿红色鸳鸯战袍，五官柔和的男子，在小卒的带领下，缓步迈入大帐。
刚一入内，田圭将目光在大帐内一扫，立刻对准首位上的疯驴子躬身抱拳道：“罪将田圭，见过诸位将军。”
“起来吧。”疯驴子淡然道。
田圭赶忙抬起脑袋，恭敬地看向疯驴子。
男子皮肤略显黝黑，一条横穿半张面容的刀疤，宛如蜈蚣一般，在脸上蔓延开来，为其本就凶悍的面容，增添几分凶相。
田圭心中咯噔一声，忙说起正事：“将军，我等绝无叛乱之。只是那刘贵欺人太甚，杀我嫂侄，我等兴兵只是为报私仇，绝无半分忤逆朝廷的意思。”
疯驴子闻声沉默片刻，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们明日就放下兵器，走出城池。我相信朝廷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评判。”
“这...”田圭一愣，脸上写满为难之色。
“怎么？你们还有难处了？”疯驴子冷冽一笑，双眼陡然射出凶光：“难不成，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准备和朝廷顽抗到底！”
喊声落下，帐内将领拔出刀剑，一脸凶狠地看向田圭。
田圭身躯紧绷，额头上冒出浓密汗珠，趔趄着往后退上两步，拼命解释道:“我等绝无此意，只是...只是不知道将军，能否保证我等安全。”
“你只管出来，老子不杀降卒。”疯驴子满脸不耐烦：“至于你们的罪责到底如何，还得交由左将军和朝廷定夺。”
也就是说，眼前这将军做不了主。
他也只是个先锋官，要谈还得直接去找他口中的“左将军”去谈。
田圭脸上再次泛起了难色，动作也跟着迟疑几分。
“他娘的，磨磨唧唧像个娘们一样。”疯驴子脸上横肉一抖，怒喝道：“老子最多给你们一日时间考虑，一日后若是还不出城投降，凡是领头者一律按叛乱论处。”
这话相当于直接给田圭下达最后通牒。
同时也暗自提点田圭。
别看你们手中还有些兵马，其实这些兵马根本与你们不是一条心。
只要他答应不追究底层士兵的罪责，下边的军士立马就会造反。
说不得，还有人提溜着他们兄弟二人的人头出来领赏。
田圭听出弦外之音，神色愈发慌乱。
侯杰趁机说道：“你放心，只要你们肯出城投降，我们之后绝不会亏待你们。打仗嘛，那是要死人的，如果能和平解决，谁愿意刀刀枪呢。”
田圭试探道：“我们只求日后能当个富家翁，只要将军能够答应，我和二哥立刻出城，前来与将军说清楚。”
说罢，还补充道：“我来时带了些东西，权当是给诸位将军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