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陈文止到了家,门一开,小孩的玩具球就滚落到脚边,小孩“哇呜”一声就拽住他的裤脚,他抬头,就迎到大伯和蔼的笑容,他局促地抱起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孩子,佯装生气恐吓道:“洋洋,下次再这么没礼貌,爷爷就不带你出来玩了。”
小孩弱弱缩回手,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什么。
陈文止淡漠瞥了一眼,在一家人的注视下走进房间,大家见怪不怪了。
“以后别因为这种饭局给他请假。”老头子面色凝重,“耽误他学习。”
赵雅雅点着头,看向紧闭的房门,老头子的话她就当作没有听见,她把陈文止接回来才不是因为什么饭局不饭局,儿子回来又吃不到家里的饭,给他请假只不过是想要他在家睡一晚而已,因为有天晚上他打电话说在学校总是失眠,再怎么说,儿子是亲生的。
“文止成绩够好了,不像我们家那个臭小子,每天回来就知道打游戏。”大伯母恨铁不成钢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管教他。”说着,又叹了口气。
赵雅雅尴尬一笑,客气地宽慰道:“至少你家儿子肯讲,有什么事都不藏着掖着,你看陈文止,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我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伯母也赔笑说:“害,这算什么事,孩子长大了嘛。”
周围的亲戚也附和着,纷纷夸赞了几句陈文止。
家里到处都是瓜子壳,橘子皮,糖纸,赵雅雅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但是还要给那些客人端茶倒水,多少都是亲戚,她从前可没这么好的脾气,现在多少还是为了家庭委曲求全了。
陈文止在书桌前写题目,等他写完一张卷子,门外几乎也没有声音了。
门被轻轻推开,赵雅雅问:“你不送送爷爷他们吗?”
她使了个眼色,陈文止会意清了清嗓子,故意大声说:“妈,你在家里收拾收拾东西吧,我去送送爷爷吧!”
赵雅雅是一点也不想装了,直接把儿子推出房间,自己则往床上一倒。
陈文止此刻只能厚着脸皮出去送爷爷及其他长辈们。
老头子未置一词,走在最前面。
几个伯伯姑姑跟在后头把陈文止当个宝贝,他实在摆不出好脸色给这些亲戚,不是说他们不好,只是单纯地讨厌这些面孔,每个人都皮笑肉不笑的诡异表情让他不寒而栗。
“妈妈!窈姑姑呢?”大伯家里的大孙子委屈巴巴扯着女人的衣角。
此话一出,周身的空气都冷了几分,大家都不约而同闭了嘴,老头子的神色也耐人寻味。
陈文止嗤之以鼻,倒是好奇这位姐姐的回答,她慌张了片刻,然后淡定地回答说:“以后,她就再也不是你的姑姑了。”
五岁的小孩在话落的那一刻大哭不止。
陈文止投去厌恶的眼神,小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直直往妈妈的怀里钻。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爷爷也坐上了车,大伯又寒暄了几句才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文止,你回去吧。”
陈文止就等着这句话,接着回了个假笑,回头钻进了楼道里。
回到家,地上一片狼藉。
他蹙了蹙眉,正要打扫,赵雅雅边伸懒腰边说:“别收拾了,你去洗洗澡睡觉吧,明天我来收拾,你好好休息,实在不行你明天也别去了。”
陈文止去房间找了衣服就走进浴室。
赵雅雅对着地上的垃圾叹气,随即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老公。
良久也没有回复,肯定已经睡了。
算了,赵雅雅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到。
*
“哎呀!北岩你可算来了!我们都急死了!”女人衣着朴素。
站在她旁边大腹便便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这医药费我们一时半会也凑不出来,一时情急,才给你爸爸打的电话。”女人泪眼婆娑说,简直梨花带雨,微红的眼眶惹人怜惜。
他的丈夫可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暴躁道:“成天就知道哭!哭给谁看?“
女人忍住哭声,泪眼汪汪看向孟北岩。
他保持着微笑说:“住ICU的费用我已经帮你们交过了,治疗的钱你们也不用担心。”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卡里有五十万,是欠你们的,我父亲说这笔钱还了,我们两家就再也没有恩怨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女人眼泪还止不住。
男人笑眯眯接过卡,装进口袋里,这才注意到孟北岩身后穿校服的小姑娘,一瞬不瞬眨巴着眼睛,眼底还有乌青的黑眼圈,“没想到孟大律师还有这种癖好啊……哈哈哈哈。”
戏谑的笑灌进耳朵里,应茜面无表情,抬眼看孟北岩忍着愤恨,便出声说:“姑父,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名义上的亲戚,但是你这么侮辱我哥哥,也太不合适了吧?”
男人满不在乎说:“你别在这儿跟我攀亲戚,我一个长辈还需要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来来管教?”
“我看你这样的人,也称不上什么长辈吧!”她一蛮横。
那男人就伸手要打人,眼看着巴掌要落到脸上,孟北岩抓住了他的手腕,丝毫没给他下手的余地。
女人见状连忙上来拉架,却目不转睛盯着应茜。
应茜被刮了一刀般往孟北岩身后躲去。
“你……不会……是应茜吧?”女人打量了许久才发现这个女孩的眉眼与谁相像。
就连孟北岩也一愣,她居然会认出应茜?按理来说,她们见过的次数少之又少才对……
“你和你妈妈很像。”女人似乎想要看透应茜。
应茜缩了缩脖子,那个眼神看着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母亲才对。
“爷爷怎么样了?还没有醒吗?”孟北岩把手背到身后拉了拉应茜冷冰冰的手,她躲开了。
他眸色暗淡了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
病床上躺着的老人骨瘦如柴,几乎是皮包骨了。应茜抿了抿唇,不忍再看,然而夫妇俩还在争执老头的后事应该谁来操办。
一想,还真是悲哀呢,老头子那么多儿女,生命的最后关头来照料的居然还是抱养来的孩子。
记得几年前,爷爷的身体也没那么差,也没有那么多白头发,风风火火赶早去市集给她买东西吃。
回忆起来,泪水不自觉从眼眶滑落。
孟北岩随着她一起走到走廊里,给她披上了西装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