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甲园,关柒影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你们去哪里了?这半天才回来!”
易乔看她神情着急,问:“出了什么事吗?”
“阿荣来了,又走了。”
“别急,慢慢说。”
“你们出门不久他便到了,我问愫愫姐姐怎么不一起来,他又不说。后来他不知道接到了一个什么消息,又匆匆忙忙走了。”
易乔正想找甲园的弟子来询问,关柒影又道:“哦,他给你留了张字条。”
说罢,从腰间的锦囊里掏出一张用龙花语写的信。
易乔对尹九郎道:“他去锣鼓巷救许昀了。”
尹九郎晃了晃腰间的酒壶,道:“阿荣自有分寸,我去打点酒来。”
易乔心下明白,朝他点点头。
关柒影捂嘴笑道:“尹大哥一天都离不开这酒。”
“微我无酒,以敖以游。酒中真趣,你还不懂。”尹九郎哈哈一笑,出门而去。
“易大哥,我们什么时候找愫愫姐姐?”
“我们在这里还有很重要的事,等处理完就回去。”易乔心中又觉一阵刺痛,在关柒影面前还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或者我们飞鸽传书叫愫愫姐姐来此会合?”关柒影还不死心。
易乔看着她热切的眼神,更加相信她不是杀死季愫愫的人。
“影儿,我累了,我先回房休息一下。”
易乔其实也真是累了,回了房中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再次醒来,窗外明月照树影,园中分外宁静。
易乔披衣起身,忽见树上有个人影。
“醒了?”尹九郎从树上跳了下来。
“你这是“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吗?”
“老易,你说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吗?”
“你何出此言?”易乔忽然觉得尹九郎有些许伤感。
尹九郎道:“没事,一时感慨而已。”
“阿荣还没回来吗?”易乔有点担心,甲园的人手都派去各处拆卸机关了,阿荣单枪匹马不知道能不能救回许昀。
“他的武功虽不算一顶一的高手,但从他们的手里救个人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怎么去了这么久。”尹九郎去过关押安向之的地方,那里的看守并不算严密,以此推断,阿荣救人的确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们还是去一趟锣鼓巷看看吧!”
锣鼓巷。
巷尾的一间小房子里,没有声响,没有点灯,并不像有人的样子。
尹九郎举着火折子进去转了一圈,道:“里面没人,看样子是空了很久。”
“这么说许昀本来就没被关在此处,那阿荣上哪去了?”易乔又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看见阿荣留下记号。
“回去问问给他传信的人,看消息是哪来的。”
易乔隐隐觉得有点不安。
回到甲园,易乔找人来问,结果谁也不知道是谁给阿荣传递的消息。
“园中可少了谁?”易乔又问。
“大部分弟子都和园主外出了,剩下的便是我们这十五个留守的兄弟,都在此处了。”答话的人是楚剑山庄弟子郑巍。
“郑巍留下,其他人先散了吧。”
弟子们散去之后,郑巍上前来问:
“公子有何吩咐?”
“说吧,阿荣在哪?”
“公子此话怎讲?阿荣兄弟出门前并未告知我他去何处了。”
“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和丁离一样,也是袁令首的徒弟吧?”
“公子好记性!”
“你与阿荣既是同门,为何要骗他?”易乔忽然大怒,拍案问道。
郑巍从来没看见易乔发怒,忍不住退了半步。
“公子何出此言,可是有何误会?”
“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和你挑明的。”
郑巍忽然拔剑,便要抵住易乔的喉咙。可惜他忘了还有个尹九郎。
他的剑还没能近易乔的身,就已经被尹九郎夺下,并且反手便指向他胸口。
郑巍长叹一声:“罢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说清楚你的事,否则我让你后悔活到今天!”尹九郎沉着脸道。
黑心书生的名号,钜园的人没有不清楚的,当年大家还为易乔招惹这样的人在身边而私下议论纷纷,后来看尹九郎并未再做什么恶事,反倒帮了易乔不少忙,才渐渐忘记他的狠辣。
郑巍自然也是清楚的。他犹豫了一下,道:“不错,我的确是周大统领派来的。当年我们被遣散后无路可去,我又学艺不精,被仇家将我打成重伤。是周大统领救了我,让我跟在他身边,我才能活到现在。后来丁师兄找到我,邀我加入钜园。若非周大统领让我潜藏在此,为他谋事,我才不愿再和你们有什么瓜葛。”
“阿荣到底在哪?”易乔皱着眉头问,他没想到乌谢尔这么早便已布局让周流网罗楚剑山庄的弟子,那想必各处都有他们的奸细,并且多半也是从一开始便故意安插在钜园的。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按周大统领的吩咐,骗他去锣鼓巷。”
“你说周流便在此地?”尹九郎想起上次让周流逃走,心下正愁无处寻他。
“正是。”
“如何能找到他?”
“向来只有他找我,我找不到他的。”
易乔示意尹九郎放下剑,对郑巍道:“今日便将你逐出钜园,你好自为之。”
郑巍愣了一下,没想到易乔居然这么轻易放过他。
尹九郎却不是心软之人,右手将剑一抖,便卸去郑巍一条右臂。郑巍“啊”了一声,捡起自己的断臂,负痛逃走了。
“你这又是何必!”易乔叹道。
“若背叛之人没有任何惩戒,以后人人都可叛你。”
“靠武力收服人,他们也未必会真心效忠。”
“反正我都是黑心书生,恶名便由我来担又如何!”
易乔知二人在此类事情上素有分歧,便不再争辩。
“你是如何得知这个人有问题?”
“季姐姐死后,我便已确定钜园有内奸。丁离走之前已经将他怀疑的对象告诉了我。今日本来只想诈他一下,没想到观其颜色,果真是心虚了。只是没想到阿荣突然前来,没来得及叮嘱他防范,如今却不知他如何了。”易乔与阿荣自小的兄弟情分,心中难免担忧。
“周流死而复生,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尹九郎不相信自己补过一刀的死人还能活过来,除非是见鬼了。
“等你抓到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易乔拍拍尹九郎的肩,颇有深意地道。
尹九郎看了看郑巍滴在地上的血,道:“时间差不多了,等着我把阿荣找回来。”
说罢,翻墙而出。
易乔醒悟过来,原来尹九郎是要跟着郑巍的血迹找到周流,救出阿荣。
锣鼓巷。
巷尾的小院,本来久无人迹的地方居然灯火通明起来。谁能想到周流竟用了这招“灯下黑”!
郑巍拍门,三急两缓。尹九郎跟在暗处,冷笑一声。
门开了。
依稀看见院子里有七八个人。
尹九郎施展他的绝世轻功,轻轻松松地翻进了院子里,藏了起来。
带着獠牙面具的周流,见到断臂的郑巍,问他怎么回事。
郑巍一五一十地将适才之事禀告了。
本以为周流会好生安抚自己,没想到听完他的陈述,他心目中的好兄弟,周大统领,竟然一脚将他踹飞。
“没用的东西,既然剑都拿不了了,还回来干什么?”
郑巍双面瞪圆,不敢相信这是之前悉心照料他伤势,与他称兄道弟的周大统领。他尚自忍痛挣扎道:“大统领,我会将功补过的,钜园还有很多事,我都熟悉,我……”
郑巍还没说完,周流便无情地打断他道:“你以为易乔和你一样没脑子吗?他既然能识破你,你知道的所有东西便都没用了!说不定你还给他们带了路!”
周流越想越不对,对身边其他人道:“此地也不能留了,带上那小子,我们赶紧撤!”
旁边有个人指着郑巍小声问道:“那他呢?”
“杀了吧!”周流语气中透着冷漠。
郑巍万万没想到自己背叛师门跟了周流,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他撕心裂肺地喊道:“你们睁大眼睛看看!卸磨杀驴,兔死狗烹,他便是这样一个狠心的人!下一个就是你们了!醒醒吧!”
周流见他豁出去了,索性提手便是一剑,直接了结了他的性命。
郑巍犹自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尹九郎心中虽然喊了一声活该,但想到周流如此决绝和不近人情,觉得此人必定是个狠人,不禁多了几分警惕。
片刻间,两人从里屋将五花大绑的阿荣带了出来。阿荣似乎被点了哑穴,嘴巴张了半天,却没说出一个字。
尹九郎见阿荣虽然动弹不得,倒是没受什么伤,心中放下心来。他索性看清周流下一步的打算再出手相救,于是便远远地跟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