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追查齐眺在哪,是皇帝给你的任务,总不需要交换了吧?找到齐眺,说不定也能查出玲珑娘子的下落。”
“齐眺本就生在帝王家,自然是知道隐门的存在。他虽然不知道隐门的具体追踪之术,但他的人全部都穿一样的黑衣,都蒙着脸,根本不知道谁是谁。”
“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
尹九郎“哈哈”一笑,不觉提高了音量道:“看来他是偷学了老易你惯常的瞒天过海手段,想当初在季府,你不也用过这招藏叶于林吗?”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提到季府,季愫愫已然不在人世,他抱歉地看了易乔一眼。
易乔淡笑了一下,物是人非,放不下又如何。
关柒影显然听到了尹九郎提到季府,走过来道:“你们是要去季府吗?我也想去佑城祭拜一下愫愫姐姐。”
三人正说话间,在一旁处理乌谢尔尸体的阿荣喊住了他们:“公子,你快来看这是什么?”
原来阿荣准备把乌谢尔的尸首扛去埋了,却发现他身下压着一把匕首,正是齐眺的“龙鳞”。
“龙鳞”削铁如泥,如果要砍开牢门的大锁并不难,但乌谢尔似乎已经没有出去的打算。可能知道自己已无处可去,无人可依靠。
他身下用匕首在石床上划了一些符号,划痕并不深,但仍依稀可见。
“上震下坎,雷水解?”易乔看到乌谢尔留下的是周易第四十卦的卦象。
尹九郎上前来看,果然是解卦,“利西南。无所往,其来复吉;有攸往,夙吉。”他回忆卦辞问,“乌谢尔是什么意思?”
“你看上六爻。”易乔指着卦象最上面两个短横,画得特别用力特别深,他道:“上六,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
“嗯,他是将齐眺比做隼,暗示我们只有除掉齐眺,才能高枕无忧。”
“若非公子让我把他尸体埋了,谁能想到他身体下面还压着这个。”
易乔皱了皱眉,道:“从划痕来看,他当时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在生命最后时刻画这道卦,是想给我们传递什么信息呢?”
关柒影听得易乔和尹九郎在研究周易卦象,完全不懂在说什么,她就道:“这个乌谢尔的心思真多,一个七锁玲珑盒弄七把钥匙争来抢去的;又弄什么悉觉铜佛装神弄鬼;还大费周章骗人去种金,报个仇就不能痛痛快快的吗?”
关柒影的无心之说,提醒了易乔,他又想起乌谢尔在这里给他念的诗:“醉卧习坎楼,一曲离人愁。风疾雷隐隐,乾坤空悠悠。”从习坎楼开张开始,伶仃索命的计划就一点点开始实施,那后面几句,到底有什么含义?七锁玲珑盒为的是搅乱江湖,杀天英卫的后人是为了报灭族之仇,六合杀种金想动摇皇帝的根基,这些和乌谢尔从诗又有什么联系呢?
“老易,你想到了什么?”尹九郎看易乔在沉思。
“你说,伶仃索命既然已经被我们破解了,齐眺下一步会做什么呢?”
“他能隐忍三十年,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复仇。只是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招没使出来。”
“乌谢尔在开始伶仃索命之前,曾经给我念过一首诗。”易乔说着,就把诗念给了他们听。
尹九郎用匕首把四句诗写在了地上。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他抹去其他的字,只留下诗句中的“坎”、“离”、“乾”、“坤”、“雷”、“风”几个字。
易乔立刻便明白了:“原来这首诗是取八卦中指代的五行。乾、兑属金;震雷、巽风属木;坤、艮属土;离属火;坎属水。”
易乔皱着眉头边想边踱来踱去,时而看看地上的字,时而抬头望着天。
“是了!”易乔忽然大喊一声,道:“七锁玲珑盒抢夺的是匕首,是金,即诗句里的“乾”;天英卫灭门用的是火,即诗句里的“离”;“六合杀”埋的是土,即诗句里的“坤”。解卦是“震”和“坎”,所以对应的是木和水,难道乌谢尔虽然死了,但伶仃索命还没有结束?”
“老易,你会不会忧思过重想多了?”尹九郎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内心隐隐觉得易乔的话很有可能是对的。
阿荣听得一头雾水,索性去掩埋乌谢尔的尸体去了。关柒影在旁边看着他们讨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到他们。
“我们得赶紧下山,去寻找水和木相关的线索,剚刃帮曾经出现多的地方尤其要注意。”易乔说。他没想到乌谢尔早就将伶仃索命的计划通过诗句告诉了他,但这么隐晦的诗句,谁又能轻易猜得透呢?
“天下之大,江河湖海星罗棋布,树木就更是不计其数,恐怕我们还没找到,他们的行动已经开始了。”尹九郎的担忧不无道理。
“他想通过“六合杀”制造山崩的不祥之兆,难道水亦如此?用来暗合“山崩水竭,殆必亡矣”这句古言?”
“山崩尚可人为,水竭他如何能做到?”
“伶仃索命并没有针对具体某一个地方或者某一个人,都是将危险遍布中原。当初我追踪他去过的地方时就发现了他天南地北都去了,如今我们就去找能给很多人造成危险的地方。”
“即便如此,中原有四渎:江、河、淮、济;四渎又分八流:渭、洛、汉、沔、颍、汝、泗、沂。这么多大江大河,每条江河绵延千里,这样漫无目的地排查根本不够时间。”
“两位哥哥,我们能不能回山庄慢慢讨论。”关柒影帮不上忙,在旁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易乔和尹九郎这才发现两人讨论太投入,天已经擦黑都不知道。
“走,我们立刻下山去找夏老夫子,他熟知中原地理,可以帮我们减小范围。”
回到钜园,易乔叫阿荣给各处飞鸽传书,一方面是尽快打探夏客目前所在位置,另一方面留意江湖上哪里有黑衣人的动向。
幸而夏客到处游历都有钜园的人随从,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按之前约定留下信息,所以很快易乔便得知夏客还在平关荡观星。
四人第二天便赶往平关荡。
途经飞雁岭,在树林里正遇到两拨人在打斗。易乔他们不愿多生事端,本想绕道而行。
关柒影却突然勒住了马,盯着林中之人,眼里像要喷出火来。
“影儿,怎么了?”易乔察觉到关柒影神色不对,也停了下来。
“那个手持长剑的,便是杀我爹爹的人,他手中拿的是我爹爹的吞江剑。”
“其他几个人你也认得吗?”易乔问。
“这几人都去了沉波谷,是杀我爹和我师父的凶手。”
尹九郎看他们五人戴的是同一种头巾,却是五种不同颜色,上面都绣了一只雀,便道:“是“息湖五雀”。他们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不知道为什么在窝里斗。”
“看来这五只都不是什么好鸟。”阿荣看着这五个人武功不相上下,却相互之间在搏杀,似乎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影儿,不要冲动。”易乔看影儿想上前报仇,道:“我有办法让你亲手报仇,你随我来。”
阿荣本欲一同前往,却被尹九郎拦住了,笑道:“我们且看老易有何妙计,若打不赢我们再过去。”
五人本来在打斗中,忽然见有人围上前来,便都停了下来。
“你们是何人?”手持吞江剑头戴青巾的大汉问。
“我们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堂堂“息湖五雀”也是名动江湖的大人物,怎么会像无知小儿一样,哄抢一个东西?”
原来这五人打斗之间,有个小锦囊一直被抛落在不同的人手里,看来五人都在抢这个东西。
头戴黄巾的矮子现在手里拿着锦囊,他嚷道:“我们抢我们的,谁让你狗拿耗子!”
“此言差矣!我乃赊刀人,留刀一柄,好心提醒。这锦囊之物,是个祸害,你们五人都要因这锦囊而命丧黄泉。若我这谶言成真,再来取刀,不过你们已经没命来赎了。”易乔不紧不慢地道。
赊刀人是江湖中流传已久的一个职业,据说是当年鬼谷子的传人,专门预测别人吉凶,留下菜刀及谶言。等预言实现时再让对方出赎金将刀赎还给赊刀人。
五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头戴白巾的瘦子道:“信口雌黄!你手中并无菜刀,莫不是临时跳出来,要诓我们辛辛苦苦得来的随珠?”
易乔心中暗笑,原来是五人不知从哪抢来夜明珠。为了一颗垂棘之璧同室操戈,看来这兄弟情并不牢靠。
“非也非也,赊刀人从来只预测吉凶,不夺人所好。我只是觉得一颗随珠,五个人必定是不好分的。但若为了这个伤了五位英雄的和气,也让江湖人耻笑。不如听从天意,由天来定?”
易乔这又吹捧又下套的,这五人面子有点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