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主教约翰·安格里卡斯向您问好，路易二世国王陛下！”
走到圣坛上，约翰语气诚恳，神态谦卑的朝着路易二世行礼，路易二世见状也是微笑着朝他微微躬身以示尊敬。
加洛林王室和罗马教廷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你尊重我，我也就给你面子。但如果像柳特波德那样，加洛林王室可以不会给他留哪怕一点脸面了
“约翰主教，我听你的意思是柳特波德背叛了教廷？”
忽然，原本默不作声看戏的路德维希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问道。
约翰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他指着柳特波德就言辞犀利的批评起来。
“柳特波德和他的老师亚德里安二世，还有他老师的老师尼各老一世都是背叛教义的异端！”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所有三大王国的人都是满脸诧异的面面相觑，约翰一派的成员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点头赞同，而柳特波德的拥趸们则是愤慨不已。
圣坛上的柳特波德更是恼羞成怒的驳斥道：“约翰主教，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哼！”
约翰冷哼一声，遂即双眼死死盯着柳特波德质问道。
“既然你说我血口喷人，好，那我问你教廷的宗旨是什么？”
“教廷的宗旨自然是作为主在人间的牧羊人，引领怀有原罪的世人走向自我救赎之路！”
柳特波德作为罗马教廷的红衣主教，又怎么会不知道教廷的宗旨是什么呢？可是当他毫不犹豫的回答以后却又后悔了。
约翰见他中计，便立即追问道：“没错，教廷的宗旨是作为主在人间的牧羊人，引领怀有原罪的世人走向自我救赎之路，那么请问你们又在做什么呢？”
知道自己话里的把柄已经被约翰抓住，柳特波德干脆也就是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开始为自己的行为诡辩起来。
“主赋予为教廷管理人间的权柄，教廷又将这权柄分给了人间的王，我的行为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人间的王，君权神授，神权大于王权，他们必须遵从教廷的旨意，这难道有错吗？”
柳特波德的话术非常聪明，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其实已经违反了教义，这也是为什么尼各老一世和亚德里安二世不敢把神权大于王权这句话说明白的原因。
因为本质上罗马教廷和加洛林王室之间最初是平等的合作关系，后来又因为加冕查理曼大帝成为了上下级关系，讲白了其实就是王权大于神权。
只不过这一切都被教廷用十分模糊的言语掩饰了。
其中最为经典的就是司提反二世和利奥三世在书写教廷神谕时的描述。
司提反二世：代表圣灵的教廷是主在人间的牧羊人，教廷将代表主，引领所有怀有原罪的凡人走向自我救赎之路。
人间的王已经在圣灵的帮助下得到了救赎，并且愿意帮助代表圣灵的教廷管理好人间，于是教廷便赋予了他们权柄，赐予他们牧羊人的身份。
利奥三世：人间的王，圣灵赐封的牧羊人，他们在结束了自己牧羊人的任务后，都将回到主的身边。然而主怜悯，所以主祈求天父赐福于人间。
于是天父让升了天的人间之王化为天使，再次降临人间。
从此，人间的至高王就是代表圣洁、良善，正直，上帝旨意的传达者、为上帝服役的灵、受上帝差遣保护信众不被恶魔侵扰的保护者。查理曼皇帝就是上帝派遣到人间的天使，人间的至高王。
别看他们前面写的内容将教廷描叙得有多么高大，但是其终极内核都是两个字——臣服。
丕平一世时期，罗马教廷为了获得法兰克王国的支持，教皇不仅亲自前往法兰克福为丕平一世加冕，并且还将整个原凯撒帝国的法理领土都赋予了加洛林王室。
先不管别人承不承认，总之罗马教廷先承认了，那么只要法兰克王宫支持罗马教廷，那么未来法兰克王国占领这些领土后，就不用再将这些领土归还给原本的所谓法理拥有者。
毕竟在罗马教廷这里，整个原凯撒帝国的疆域都是加洛林王室的法理领土了。
什么，你不承认罗马教廷？那就更好办了，你一个异端有什么资格拥有这块领土的法理宣称？这么有本事你就不要来找罗马教廷要回你的法理领土嘛，你应该直接去发动宗教圣战打败法兰克王国重新夺回你的法理领土，对吧？
所以说丕平一世时期，罗马教廷就已经和加洛林王室沆瀣一气了，罗马教廷给加洛林王室法理宣称，加洛林王室则全面支持并保护罗马教廷。
到了查理曼大帝时期就更有趣了，打败拜占庭帝国以后，原本自称正统的东正教也不得不以罗马教廷为尊，曾经的东正教大牧首面对罗马教廷也只能自称君堡主教。
这一下可给罗马教廷高兴坏了，于是当时的教皇利奥三世脑子一热，直接就给查理曼加冕称帝了，这样一来事情就又尬住了。
查理曼是罗马人的皇帝，是凯撒帝国皇帝，那么你教皇又是什么呢？
面对这个尴尬的问题，同时又面对日益强盛的法兰克王国，以及那位深不可测的查理曼大帝，最终利奥三世选择了妥协。
于是就有了上述神谕当中的描述，查理曼是上帝派遣到人间的天使，人间的至高王。
这话一出基本上也就相当于承认查理曼大帝是凌驾于一切权力之上的至高王，甚至连罗马教廷也必须遵从他的旨意。
至此也就基本奠定了罗马教廷和加洛林王室之间的上下级关系，因为从那以后加洛林王室的成员就忽然发现，原来教廷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于是往后这么多年来，哪怕法兰克王国已经分崩离析为三大王国，罗马教廷也终究不过是加洛林王室权力游戏中的一个玩具罢了。
毕竟当年谁让罗马教皇把教廷从合作者的身份变成法兰克王国附庸的身份呢？
所以说柳特波德的诡辩非常聪明，他避重就轻的只说当年司提反二世的神谕描述，而只字不提利奥三世的神谕描述。
就是因为司提反二世的神谕描述中，罗马教廷和加洛林王室之间还是合作者的关系，而不是日后的上下级关系。
这样至少在他的语境中，罗马教廷和加洛林王室就是曾经平等的合作关系，而不是如今的上下级关系，只要约翰落入他的语言陷阱里，他就又有了可操作空间。
而且他会这么说也是在提醒约翰，教廷应该摆脱加洛林王室的控制，而不应该再继续屈居为加洛林王室的下级，那样教廷未来只会成为加洛林王室的傀儡。
以约翰的水平自然也是能听得出柳特波德的意思，以及他的想法。
但是约翰并不认同他，因为在约翰所代表的正统派看来，柳特波德一派的想法教廷不仅没有未来，甚至连现在都将不复存在。
罗马教廷是在加洛林王室的支持下才逐渐壮大的，失去了加洛林王室的支持，罗马教廷就会再次沦落到当初无依无靠的状态。
而加洛林王室却只需要再扶持一个听话的傀儡上去就行了。
所以约翰也是当即反驳道：“但是教廷的使命只是帮助主引导世人走向救赎之路，而不是参与到人间权力的斗争漩涡当中，更不是让你们为了一己之私去剥夺他人权力的，你们这种行为就是背叛，既是对教廷的背叛，也是对主的背叛，更是对上帝的背叛。你们的灵魂已经被撒旦的虚伪污染，你们必须接受教廷的神圣审判！”
约翰这一番话非常尖锐，直接将柳特波德一派定义为异端，是教廷的叛徒。
柳特波德很愤怒，但是他却只能哑口无言的死死盯着约翰，因为约翰不仅没有落入他的语言陷阱，并且直接通过教廷的教义击碎了他的诡辩。
现在教廷实际上确实是加洛林王室的下级没错，但是当初加洛林王室也的确在教廷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了极大的帮助，难道一个虔诚的天主教信徒不应该回报帮助过自己的恩人吗？
而且教廷的使命终究是引导世人走向自我救赎的道路，而不是沉醉于世俗的权力斗争，所以无论柳特波德一派如何狡辩，也无法掩饰他们违背教义的事实。
因此当约翰直接溯本求源的说出教义时，其实柳特波德就已经败得一塌糊涂了。
“审判异端！！！”
“审判异端！！！”
“审判异端！！！”
几乎是在柳特波德沉默的同时，在场所有的正统派天主教徒们齐声高呼，要求教廷审判以柳特波德为首的异端。
人群中路德维希露出一抹微笑，他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只觉得好笑。
这时费德里克来到他身边，俯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怎么样，陛下？您觉得约翰主教她有资格成为您心目中的新任教皇吗？”
路德维希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忽然，他愣了一下，遂即瞪着眼睛诧异的看向身旁的费德里克。
“她？女……”
“嘘～正如您想的那样，陛下。”
没等路德维希话说完，费德里克就连忙制止了路德维希激动的话语，然后神秘兮兮的承认了路德维希的猜想。
路德维希见状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失态了，不过这样不怪他，毕竟这么大的事，他属实很难不为之感到震惊。
见路德维希平复下来，费德里克这才在路德维希耳边继续小声解释道：“她很聪明，所以当年我们帮她伪造了身份，她才顺利成为了罗马教廷的神职人员。”
说到这里费德里克不禁又感慨道：“只是当初没想到，她竟然有一天能够有机会成为罗马教廷的教皇，很奇妙不是吗？陛下。”
路德维希点了点头，没有回答费德里克，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倒是更盛了。
是啊，真奇妙……一位女教皇？哼哼，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