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言在主座上抿了一口茶水,语气平淡不见喜怒:“你这钱塘知县,当得不错呀。”
“使相谬赞,愧不敢当,不敢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郑青田心中顿时一阵发虚。
萧钦言放下手中的茶盏,不悲不喜的继续说道:“正因为你干的不错,所以我才特意,亲自给你送了三件礼来。”
郑青田当下心中一喜,怪不得今早听到乌鸦在窗前鸣叫。本以为是祸事,没想到竟然是好事,当下不由的松了一口气,腰板也跟着挺直了起来。
随着萧管家带人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木盒。等到近前之后,打开了盒子,没想到这里面赫然放着三件东西。一道白绫,一把匕首和一壶酒。
郑青田当即大惊失色,猛的跪倒在地:“使相恕罪!下官不知何处得罪了!”
萧钦言冷笑一声,猛地站起:“你私开海禁,许南洋番商到杭州市舶,我可以不管。你杀杨知远满门灭口,我也可以不管。但你勾结了雷敬,想要我儿子的命,我就只好先要你的命了!”
郑青田随着萧钦言所说,脸色依然是面如死灰,可听到后面却是有些糊涂了:“使相的公子?没有!没有的事!下官从未见衙内,下官根本不认识~~~”
不等郑青田说完,萧钦言从袖口取出两张海捕文书,一把丢到了郑青田的脸上。随着落地铺开之后,其上顾千帆的画像便露了出来。
郑青田惊愕的看着画像,半晌才回过了神明,磕头如捣蒜般的自辩:“此事下官全然不知,无意冒犯公子尊驾,请使相开恩,饶下官一条狗命!下官全副身家尚值四十余万贯,愿全数献与使相!使相开恩!使相开恩哪!”
“你的命太贱,我儿子的命,再多钱也买不到。况且你以为你只有这些罪过吗?”萧钦言直接拂袖,郑青田的手臂。
张桐这时也从客座上站起,走上前抽出底下另一张的海捕文书,端详着说道:“你这钱塘画师倒是不错,尚能画出本官几分神韵。”
郑青田一阵错愕,毕竟方才确实没有注意到对方,但能在使相面前这般随意,必定也是一位贵人,当下就宛如溺水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不知道这位大人是哪位?还请救救下官呐!”
张桐后撤一步:“郑知县却是抬举张某了,我不过区区一个盐铁司商务案判官,可当不起县尊一声大人啊。海盗张某,倒是也没说错,我可不就姓张吗?我想要什么,你应该是知晓的,可某要让本官失望啊。”
郑青田顿时如遭雷击,直接瘫坐在地上,本来使相公子就已经惶恐了,没想到这第二道海捕文书,竟然牵扯到了眼前这位。
看着失神的郑青田,萧钦言也不愿再废话:“我没空听你的废话,从今日子时算起,你每多拖一个时辰,你郑家就多夷一族。东西留下了,你自便就是。”
随着众人离开,这室内再次一片寂静,仿若从没有人来过。郑青田呆愣了良久,终是看向了盒子里的三样物品。
萧钦言第二天便带着郑青田的请罪遗折离开了。对方倒也识趣,在折子里把罪过全部自己揽下了。反是收过钱的人,一个都没受到牵连。至于人员明细,自然便在张桐的手里。
而且张桐也根本走不脱。毕竟郑青田虽然死了,可是还留有不少的事情要做,这其中交易的明细卷宗,堆积如小山一般,自己许久都没这么大的工作量了。
而且随着郑青田一死,那张名单上的官员,也都是纷纷来拜见,至于原因自然不用说,皆是想来试探自己口风,得知罪责全被郑青田揽下之后,这才纷纷的松了一口气。
至于说郑青田的家产,萧钦言做的倒也还算厚道。一部分给了郑青田遗族,一部分做了皇城司死难的抚恤。二十万送去了京中皇后的哥哥刘太尉,剩下二十万两人一人十万。
只是这钱张桐没收,已经派了人送去京中管家的内帑。都说官家贵为天子,是这世上最尊贵有钱的,可是这每年财政支出却是更多,官家也是需要贴己银子的。
随着这十万贯过来的还有顾千帆。总算是让张桐松快了不少,只是这次身后却是跟了个尾巴,一个名为陈廉的年轻人,是顾千帆逃亡途中新收的小弟。
这人竟然还是东京人氏,自然也听过张桐的东京的名头,虽然已经是顾千帆的小弟,但是却也经常到自己跟前凑凑近乎,处理卷宗的时候也是殷勤的跑前跑后。
这天再次抱了几册卷轴进来之后,忍不住的抱怨道:“这卷宗都快堆成山了!我怀疑,全江南的官儿,都被郑青田这老家伙收买了!”
张桐没说话,看了一眼顾千帆,这意思不言而喻,毕竟对方也是知道内情的。顾千帆当即也是抬头瞪了一眼,陈廉当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当然,下官除外,萧相公与张大人也除外。”
看着陈廉这圆滑的模样,顾千帆颇为无奈,这可是自己手下的小弟,没事却总是凑到张桐的身边献殷勤。而且这张桐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还愿意陪着这小家伙逗趣。
不过也就是在张桐面前,这般口无遮拦样子,也不知道自己带他回去是对是错:“我们皇城司只管查案,卷轴口供勘验无误,案子就要移交到当地的州府,等忙完这堆事,也该动身回京了。”
陈廉并没听出顾千帆的言外之意,本是想要告诫对方谨言慎行,却给听成了终于能回东京。当下喜上眉梢,兴高采烈的说道。
“太好了!我终于能见着我娘亲和两个姐姐了!指挥,这一回我也算立功了吧?您说我能升个什么官?十军还是军头?我要不要先做一身威风的衣服?听说苏州的裁缝是天下一绝~~~”
陈廉说的眉飞色舞,顾千帆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差,好在最后关头总算是发现了,只要尴尬的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想让我娘她们能看到我意气风发的样子,指挥要是不同意,那就算了。”
张桐随口说道:“甭理那个冰块脸,他孤家寡人的懂什么?你不是想做衣服,倒也不用非得去苏州。回头到了东京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去昭庆坊的绫锦院去,百贯以下任取,就当是赏你的。”
陈廉原本苦下去的小脸,顿时便展颜:“谢张大人赏赐,那下官可就不客气了,还是大官人对小的最好。可惜家姐嫁人的早,要不然肯定介绍内您当我姐夫。”